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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悦柠是在相亲那天见到的陆钊。

她记得很清楚,那是个晴天,气温高达三十六度。

三点整,她才等来传说中的相亲对象。

双眼皮,眼尾微微上翘,看着像风流多情的桃花眼,银边眼镜架在挺直的鼻梁上,活脱脱一斯文败类。

苏敬茂这次的眼光总算没有出错。

不管是相貌还是气质,眼前这人都到了能让人怦然心动的级别。

“苏小姐,我有女朋友。”开门见山,一句废话都没有。

“懂了,你这是要我配合你做戏。”

苏悦柠好整以暇地搅着咖啡杯里的勺,故意为难道:“可我为什么要配合你,况且我对你还挺感兴趣的,既然两边家长都这么撮合了,我俩——”

稍顿几秒,拖着调说,“不妨试试。”

靳司让盯住她看了两秒,冷冷淡淡地扯了下唇,声线近乎刻薄,“苏小姐,我想你误会了,我来不是找你打配合,而是提醒你不要给你父亲任何的假像或者……希望。”

这回答倒出乎她的意料,苏悦柠笑了声,敬佩他的坦率,也恼他的恶意揣测。

合着自己在他心里,就是这么一个没见过帅哥、还会死缠烂打的女人。

被他这么一刺激,那股逆反情绪上来了,正想冷嘲热讽几句,忽然察觉有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对这种注视一向敏感,循着视线看去,隔着一扇玻璃,整个人突地一顿。

极短的寸头,下巴紧瘦,一件再简单不过的纯色t恤,搭配军绿色五分工装裤,估计洗过不少次,边角泛着白,小腿又细又长,板鞋被当成拖鞋趿到没形。

太多年没见过面,下意识避开所有关于他的信息,也不去想他,记忆里的那张脸跟着慢慢模糊,可没来由的,她觉得对面那人就是他。

两个人视线相撞的下一秒,他迅速收回目光,这反应让苏悦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在害怕,可为什么要害怕,她不明白。

靳司让的余光跟着看去,微微抬眉,不到两秒,心领神会。

苏悦柠收回视线,隐约听到一声轻笑,于是抬头看去。

他神色不似刚才那般生冷,柔和几分,似放下了几分戒备心,也带着些许似找到志同道合之人后的愉悦。

志同道合之人?

这六个字在脑袋里一蹦出,苏悦柠自己都觉得荒唐。

“既然苏小姐和我一样,那我就不用多说了。”

靳司让结了账,西装搭在臂弯,“先走一步,希望不会再有下次见面。”

苏悦柠脸上依旧带笑,心里却把这人骂了个狗血淋头,没几秒也起身离开,一路看着靳司让走向一辆红色轿车。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明艳的脸,生气满满的那种漂亮。

不像她,跟行尸走肉别无二样。

靳司让在驾驶室前停下。

他侧身对着苏悦柠,摘下眼镜的动作毫无遮拦地映入她眼底,随即一个侵略性的吻印上女人的唇。

苏家有钱但无势,苏悦柠在圈里能有现在的成就,靠得不是苏敬茂的扶植,而是自己一路的摸爬滚打,几年下来,养成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德行,自认看人不是百分百准,怎么说也能认清七分。

靳司让是她为数不多看走眼了的人,看似隐忍克制,是头披着羊皮的狼,没想到骨子里是比狼还凶猛的野兽。

忽然又觉得这没什么不合理的,在爱的人面前,再沉默寡言的人也都是鲜活的。

苏悦柠饶有兴致地多看了几眼,发现摘下眼镜的靳司让虽然失去了皮囊外的那层禁欲感,灵魂却多出几分鲜活的生气。

不受控的,她开始羡慕那女人——被这样一个人全心全意爱着。

-

周六晚上,苏悦柠约乔司月出来吃日料,几天前的遭遇被她用四个字总结:“我失恋了。”

乔司月露出诧异的神色,“你见过陆钊了?”

苏悦柠一阵好笑,“合着在你心里,我这辈子只能烂死在陆钊那坑里?”

一片静默。

苏悦柠漫不经心地挑着寿司里的米饭,连带着三文鱼也被糟蹋得不成样子后,才解释道:“我不是告诉你我爸给我安排了个相亲对象,前两天我去见他了,不说满分,九十加是有的,就是性子闷了点。”

确实闷,还是又闷又骚的那种。

乔司月以为她当初是说说而已,没想到真去见面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惜啊,已经有心上人了,”苏悦柠摇头长长叹息,“这年头好白菜就是容易被拱,剩下的都是些蔫黄瓜,还让人怎么挑?”

“你爸知道这事吗?”

“你说我那相亲对象有女朋友这事?”

乔司月点了下头。

苏悦柠嘲讽般地勾起唇,“苏敬茂哪会在意这个?别说现在还没什么,就算我跟这人结婚了,这男人在外面养小三,苏敬茂也不会管的……司月,你知道吗?我就是个工具人。”

那顿饭,两个人都吃得心不在焉。

苏悦柠开车送乔司月回去的路上,车内安静到了极点。

车到小区门口,乔司月轻声问:“你累不累?”

话里有话,成功把苏悦柠问住了,想在她面前坦诚点,又怕她担心,可那声“不累”卡在喉咙怎么也挤不出,索性别开脸,保持沉默。

车窗打开,新鲜的空气灌进来,吹散压在心头的恐慌。

等到滚烫的风第十次扑到脸上,她终于不可控制地想起了他。

想起他皱着眉头,嫌弃自己娇气,拿“公主”这称呼反复噎她;

想起有次她摔伤了腿,在荒无人烟的山区,他背着她跑了十多公里;

想起那年夏日,他落在自己唇上柔软濡湿的触感。

他那么张扬肆意、不可一世的人,只有在抱她吻她时,才是小心翼翼的。

-

“司月,我累了,很累。”

“去找他吧。”

-

之后那一个月,苏悦柠都在忙着准备节目,腾不出时间去想他,更别提去找他。

有次路过相亲去的那家咖啡店,下意识往街对面看,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还真看到了一道和他酷似的身影,可偏偏双脚就跟被钉住一样,只能看着那人慢慢走远。

她终于找回些意识,抬腿没走几步,差点被绊倒。

低头一看,鞋带已经散开,可能是心里急,手忙脚乱的怎么也系不好,抬眼,那道身影消失在绿荫的另一边。

不安占据大脑,她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失了方向。

九月下旬,节目重新开始录制,休息时间,她找到林屿肆,没头没尾地来了句:“把陆钊的电话和地址发给我吧。”

林屿肆弹了下烟蒂,侧目看她。

她的脸埋在烟雾里,模糊了瘦削的轮廓,红唇还是清晰,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九年前我逃过一次,再逃就太怂了。”

这片天安静了会,衬得远处宋霖与何睿插科打诨的笑声突兀的响亮。

“地址我会发你手机上,至于手机号,”林屿肆轻轻笑了声,带点嘲讽性质,“他从来没换过。”

平时抠抠搜搜到不行的人,话费倒是一点不心疼,顶着一个外地号码在杭城用了这么多年,说什么也不愿意注销。

问他,只说:“万一有人给我打电话了。”

那人是谁,林屿肆不用多问也知道。

喧哗与寂静的碰撞里,苏悦柠心口微微一滞,过了很久也只吐出两个字,“是吗?”

“他在等你,”林屿肆最后说,“一直在等你。”

-

重逢后的第二次见面,气氛依旧紧张。

苏悦柠照着林屿肆给的地址,找到了陆钊家开的小炒店。

陆啸不在,店里零散坐着三桌客人。

看见她时,陆钊整个人一僵,过了好一会才问:“要吃点什么?”

轻描淡写的语气,他在装作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苏悦柠没点破,笑盈盈地问:“你这有什么招牌菜?”

“没有。”

瞧这生意做的。

苏悦柠没什么胃口,随手点了几样菜。

陆钊看了眼账单,“就你一个人?”

“你也可以坐下一起吃。”

“……”

陆钊跟她没什么话好说,掉头走出几步,听见身后传来声音,“腿怎么了?”

“瘸了。”言简意赅的回答,避开了所有沉重繁琐的细枝末节。

“怎么瘸的?”

他没回头也没说话。

苏悦柠哼笑一声,像完全没放在心上,低头玩着手机,直到听见砰的一声响,眼皮一撩,笑了。

“我点的是番茄炒蛋,你这算什么?”

满满一盆的鸡蛋,不见一块番茄肉,汤汁却是红的,拿起筷子尝了口,有番茄味。

“你拿番茄酱炒的呢?”

陆钊依旧没理她,进了后厨。

两分钟后,苏悦柠跟着进去,帘子一掀,陆钊在忙没注意到她,反倒是她一眼扫到桌上的餐盘,放着满满当当的西红柿,看样子煮过,软塌塌的。

想起很多年前,他俩的第一次约会,他带她去了一家中餐厅,她点了份西红柿炒蛋,西红柿被她全部挑开。

那时他嫌弃地说了句:“不吃番茄你点什么番茄炒蛋?”

“我喜欢不行?”

“当然行,我尊贵的公主。”

“你这是在嫌弃我?是不是以后不想养我了?”

“养,我养还不成吗?”

……

苏悦柠忽然笑起来,笑到眼睛都起了雾,悄无声息地离开后厨。

没多久,陆钊也出来。

这次她没再故意找存在感,托腮安安静静看他忙碌的身影。

两个人的目光在不经意间又对上几次。

最后一次,苏悦柠扯住他的t恤下摆,卷了几下,然后用力往回拉。

事先毫无防备,因而被拽了个踉跄,陆钊扭头,眼神阴凉,对上她一脸无辜的模样,心里的气泄了七八分。

直到她一句:“你这衣服穿多久了,都洗到发白了。”

陆钊脸色瞬间变得沉冷,也不管隔壁桌有人叫他,单臂撑在桌面,身体略微前倾,带点压迫性的姿势。

大片的阴影覆盖在脸上,苏悦柠的目光依旧不躲不闪。

他的眼窝好像更深了,应该是没休息好,黑眼圈很明显。

她无意识地抬手,在半空被他攥住,回神后不咸不淡地笑了声,“两个小时过去,这是你第一次正眼跟我对视超过五秒。”

陆钊眸光闪烁了下,强装镇定地没有挪开,“吃完就赶紧走。”

“你这没人等位,我坐着又不耽误你做生意。”不走的意思。

“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不答,拿起筷子往嘴里塞了一口鸡蛋,慢慢悠悠,磨蹭到快打烊才离开。

四周黑黢黢的,看不见一个人,陆钊拉下卷帘门,蹲在台阶上点了支烟,抽到一半,听见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飞快抬头。

苏悦柠把把塑料袋往台阶上一搁,邀请道:“喝酒吗?”

陆钊起身直接离开,半路停下,“别再来烦我。”

苏悦柠终于失去耐心,气急,一嗓子吼回去,“陆钊,你知道吗?你就是个怂货,我就没见过比你还怂的!”

“苏悦柠,你懂个屁!”

他声音忽然轻下来,从怒吼变成呢喃,“你他妈什么都不知道。”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可还是没能压住心里的怒火,“陆钊,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吗?你他妈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你让我上哪知道去?”

这块区域算不上热闹,加上夜色已深,周围没什么人经过,他们的争执声被放大,划破这片寂静的夜。

所有的顾忌在这一刻被怒火冲淡,紧跟着理智全无,陆钊把藏在心里多年的秘密一股脑全说了,“那天在路上撞见你爸后没几天,你爸单独来找过我。”

“单独”两个字实在微妙,苏悦柠愣住。

“不仅是我,还有路迦蓝,”陆钊神色绷得难看,“你爸他,看不上我们。”

在他看来,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然而在大人的认知里,喜欢从来不是一件纯粹的情感,它必须得掺进去一些现实因素,比如身份、比如家世。

过去这么久,锐气被磨平不少,当初的羞辱已经成为不了他们如今的阻碍。

现在的他,是真的觉得自己配不上她了。

在原地站了很久,苏悦柠才回过神,麻木地沿着马路走了段距离。

今晚应该来场暴雨配合她的情绪,偏偏一片晴好,风柔和到了极点。

在车水马龙中,她再次失去方向,蹲下,抱住自己的身体痛哭不止。

-

半夜十二点,乔司月赶完稿子,正准备回房睡,听见门铃响了几声。

苏悦柠抬起手,朝她晃了两下,“要一起喝酒吗?”

借着楼道的薄光,乔司月认真看她,她眼睛却一片通红,“怎么哭了?”

说完,转身拿出一双新拖鞋放到她脚边,起身后接过塑料袋。

苏悦柠换上鞋,“不想哭的,情绪上来了,实在忍不住。”

没一会,又说:“我不知道该去哪,只能来找你了,你家那狗男人不在吧?”

“在站里,这几天都不会回来。”乔司月将塑料袋放到茶几上,拨开,里面全是啤酒。

苏悦柠娴熟地单手拉开拉环,“你还记得吗?我以前最讨厌喝这玩意,苦到舌头疼。到英国后,有天忽然开始怀念起这味道。”

灌下一大口,呛到喉咙生疼,用力咳了几声,涨得满脸通红。

“后来我才意识到,我怀念的从来不是酒,是人,你,阿肆,还有他。”

“别喝了,”乔司月摁住她的手,“你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了?是不是陆钊——”

话被打断,苏悦柠苦笑着说:“和他没关系,都是我的错,是我太自以为是了,我只能看到自己的痛苦,从来不会站在别人的角度考虑问题。”

他守护自尊有错吗?

没有。

她在他那得不到安全感,心灰意冷地选择出国又有错吗?

也没有。

可为什么他们都没有错,还是被迫分开了这么多年?

“还有迦蓝。”

听到这名字,乔司月呼吸滞了滞,随后听见她说:“也是我爸干的。”

嫌弃路迦蓝不干净的出身,又厌恶她大胆乖张的行事作风,觉得会带坏自己女儿,于是背地里找到她,一顿冷嘲热讽。

路迦蓝心气高,骨子里却是自卑的,那会她是真的怕了,怕自己不体面的身份曝光后,连带着最好的朋友都遭到非议。

这种情况下,她只能故意疏远他们,试图用更加乖戾的行为在他们之间划出一道泾渭分明的界线。

“我把话说得那么难听,还让她离我越远越好,当时她听了得多生气多难过,事后我还跟个受害者一样,从始至终都没给她好脸色,她怕是到死都不会原谅我。”

乔司月一瞬不停地盯住她看,见她开始哭到发抖,将空调升了两度,抱住她,拍着她的背轻声说,“路迦蓝几年前给我写过一封信,悦柠,她没有一刻怨恨过你。”

这封信是在大一那年收到的,信封上没有署名,乔司月当时忙着别的事,暂时将它抛之脑后,没想到这一忘就是几年。

直到几天前整理旧物时才想起,更没想到这封信会是路迦蓝寄来的。

“我自私自利了二十年,这辈子只为自己活过,可能是快要死了,所以想当回诚实的好人。

其实那天我是因为看到你了,才会对他说那句话。

因为我太不甘心了,我喜欢了他这么多年,最后却败在血缘伦理上,还有他满心满意藏着的你。

患病后我经常在想,要是没有这层身份,身上这一半相同的血,他会不会在你出现前,喜欢上我。

这答案在你离开明港后,我从他的反应里窥探到了。

他那样的性子,要真喜欢一个人,哪还顾得上什么伦理道德。

或许我早就知道了答案,只是不愿意接受而已,每天都在拿着“因为他是我哥哥,所以我们不能在一起”的借口继续自欺欺人。

我哥他是真的喜欢你,很喜欢你,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能不能回明港或去b大见见他,他的手机号一直没换。

还有苏悦柠那小辣椒,我看的出来,她也是真心拿你当朋友。

我知道她去了英国,想打电话给她,但我已经没了立场去关心她。

她这人念旧,又爱凑热闹,一个人在英国生活肯定不习惯。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不能多打几个电话给她。”

……

乔司月的声线轻柔和缓,带着一种安抚性质,苏悦柠的情绪渐渐缓和下来,抹了把眼泪,没吭声。

给她足够的缓冲时间后,乔司月说:“你还记得吗?你一直让我对自己好点,那你呢?你对自己好吗?”

她继续沉默。

“悦柠,我们最亏欠的不是别人,是我们自己。就像你认为的因为你的自以为是,误解了路迦蓝和陆钊,让他们受到了伤害,可归根结底,在这两件事情里,受伤最深的人是你。”

“这些年,你一直没停止去爱他们,你在用自己残留的爱反复折磨着自己。”

苏悦柠在朦胧中去寻她的眼睛,“那我该怎么办?”

“还是那句话,再去找他一次,把你心里最真实的感受,全都告诉他。”

-

第二天晚上,陆钊回到公寓,已经过了十二点。

雨下得突然,离开前没带伞,一路淋了回去,看到门口的花坛边上缩着一道瘦小的黑影,脚步倏然顿住。

那天的不欢而散,让他觉得自己和她之间已经走到了底,再无半点转圜余地。

没想到,她会以这种狼狈脆弱的姿态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循着声音,苏悦柠缓缓抬头,雨下大了些,视线一片模糊,依稀能辨出他笼在雨夜里的高大轮廓。

她扯了扯唇角,没说话,脸又迈进双膝,蹭了几下半湿半干的牛仔裤,然后将下巴搁在膝盖上。

陆钊无措几秒,喉结剧烈滚动了下,是他应对不安和痛苦时的反应。

半晌,将下巴一仰,刻意显露出一副冷漠无情的嘴脸,“给我进屋去。”

苏悦柠当作没听见,坐着纹丝未动。

陆钊被气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到底想干什么?要淋雨,就自己换个地淋,别在我面前碍眼。”

“我淋雨,”苏悦柠终于抬起头,雨滴无遮无掩地砸在她脸上,紧接着陆钊看见她眯起眼睛笑了下,“你会心疼吗?”

陆钊的心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喉咙再次胀得难受,发不出一个字音。

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

时隔多年,对她,他是真的束手无策。

苏悦柠胡乱抹了把脸,没多久又被雨水浇湿,索性不管不顾,垂眼继续说:“我不知道要去哪。”

“九年前,也是这样,到国外后的每一天我都在问身边的人这里是哪?他们每次都会回我england。”

她更加迷茫了,她为什么会在英国,为什么要在这里,她究竟是来这里做什么的?

“我在英国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英语也不好,刚到那,不知道闹了多少笑话。”

“我没有一刻想留在那里,可是也没有一个人告诉我可以不用留在那里,也没有一个人来接我回家。”

陆钊从兜里摸出一根烟,今夜没有风,但雨大,烟点不上,那一点火星很快被浇熄。

他衔着烟,挨着她坐下,双手搭在两膝,滤嘴被咬到变形,烟丝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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