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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更新时间2012-7-2913:15:29字数:2319

那谷雨点头应了,打算要去安排准备。却让渝阳叫住“这些都不忙!——你坐,我问你些事。”

灵霄在心中不由赞叹,嗯,不愧是大家子弟,客气中带着威势,办事这叫个简洁明快。

“这一路走来,见的兵丁多过平民。南海的情势究竟到了什么地步?你来说一说,我们也好心里有数,别给姑丈添麻烦。”

那谷雨本挨着渝阳下手坐了,听他这么说,又立了身起来,脸上却有些踌躇。

“谷二哥,你坐!咱们打小的情分,怎么还这么拘束!”渝阳全当不知,只热切相劝,好似刚才那番颇有深意的话并不是他说的一般。“谷二哥跟着姑丈出来,想必记挂家里吧。这次去探姑母,见到谷叔身子健朗得很。还记得起我小时候的顽皮事,真是好记性!”

那谷雨听提到老父亲,脸上柔和少许,笑应道:“嘿嘿,他老人家身体向来还好,就是好酒些。”

“放心,我看你嫂子是个能干的,定然不会出岔子。每餐不过三杯酒嘛。”

那谷雨有些惊讶,解释道:“表少爷竟然知道这个!实在是老爷子太好酒,我家嫂嫂才定了这个量。”

灵霄听得也纳罕,这侍从家里的小事,他这个表少爷去走了一趟,竟然都门清,这心思可真不一般。

“所以说你嫂嫂倒是个妙人!只是不知你日后能娶回个什么样的姑娘。”渝阳看似自然的一接,倒让谷雨偏黑的面庞上微微泛了红晕,看得灵霄心中只道厉害。却不想他还有一招。

“呵呵,竟然还有些不好意思!怕什么,好男儿自然是要求良配的!”那神情竟全不似一个没拉过姑娘手的小青年,脸都未红一红,目光竟然都是澄澈的。看着谷雨渐次变红的脸,更是浇油:“人界有句话说得好,‘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便就是这个道理。你一直跟着姑丈奔波,姑母很是记情的。这次还提起,说是正要替你寻一个匹配的好姑娘呢。”

灵霄在一旁实有些忍俊不禁,不过却发现谷雨的表情仿佛有些“提心吊胆”?

谷雨脸上红晕蒙了层黑气,“谷雨现在功业未成,还不敢想这些。若他日回去必向夫人禀明心意。”语气里带了几分急躁。

渝阳端茶缓缓喝了一口,甚平和地道:“也好,大丈夫自当以功业为重。”顿了会,好似不经意地提及,“姑母现在年纪大了,老想着做媒。见我身边没有人,硬是要将嬿婉送与我。”说着也不理谷雨一脸的惊惶,“你还记得罢,小时候我偷偷跟你们兄弟去玩,总来抓我回去的那个丫头?厉害着呢,如今大了,看着还温婉了许多。”那神情仿佛有些动心。

谷雨的面皮上又多了一层青白,抖了抖嘴唇,却没说出话来。

渝阳却还一阵问:“现下我借着尚是新兵,暂且推脱了。可姑母却坚持说等我出了新兵营就给我送家来。唉,你说,到时,我是要?还是不要呢?”说着乜斜着眼去瞧谷雨早已泛紫的面皮。

灵霄这时算是品出点味道来了,想来这家伙是要借美人来收服英雄呢!于是只当他们是聊家常,绝不插嘴。心中只是奇怪,这家伙之前不是没有认出这人么,怎么又对人家事摸得这么清楚?真看不出,还有些心机呐!

那壁谷雨好容易呐出句话来:“这,自然凭表少爷心意。”那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

渝阳不客气地盯紧他的面皮,顿了顿,才道:“说来嬿婉也是好的了,我对不很喜欢,姑母的心意却不好拂逆了。”说得那谷雨身形一震,灵霄都担心他快从椅子上滑下去。

“唉!我放她在身边不过是多养个人,实怕耽误她的青春,日后也免不了受委屈。若是有像谷二哥这样的好汉求娶,我倒乐意玉成的。”

渝阳的这番话端地让若霜打了的谷雨又挺直了身板,眼冒精光,重新有了生机。“表少爷······”

“好了,你先去收拾预备房间饭食,一会再来说话。”渝阳拍了拍他肩头,并不用听他多说。

谷雨起身应了,步伐踉跄了一下又分外稳健地走了出去。

“好手段!”灵霄看着谷雨走远,不由得冲渝阳竖起大拇指。

渝阳笑了笑,压低声音道:“他生性倔强,若没个要挟,恐怕多话都不肯说。”然后扫了半个白眼过来,他这不也是没办法么。

谷雨替二人安排的房间又往里进了一层,收拾得也干净清爽。司库衙门的人都不得随意进出后院,这里就更无人走动,分外清静。只偶有送水送饭的一个小童进出,也不多话。午后用饭毕,那谷雨就亲奉了热茶来。

庭院寂寂,灵霄见他二人并不说话,就也只好低头喝茶,抬头望远了。

渝阳看了颔首垂眸而立的谷雨半晌,似乎想从他恢复了平常的脸色上看出些什么来,最后清浅一笑,道:“你坐下说罢!”

谷雨并不推辞,大方坐了。渝阳脸上的笑意更加笃定,大概是美人计有效了,灵霄这样想着。

“不知表少爷想知道些什么?”

渝阳放下茶盏,沉了眸光道:“南海的情形!”

那谷雨抬眼半迎了迎那眸光,又避开了,“南海情形不好,表少爷马上当回戍甲营,管这些······”话没说完却让渝阳强势反问住。

“你当我是敌方探子?!要行什么诡计来害姑丈,害我龙族?!”

谷雨愣了愣,“不,不是!”也算是自幼的玩伴,各自心性大概都了解,显然他没这么想。

“那你这么提防着我做什么!早听说南海麻烦,但凡有本事有胆气的龙族儿男都想要出分力。我们乘着假期走这一趟,也是想了解真实情况,看看能不能尽些绵薄之力。即便是一时帮不上忙,日后回了戍甲营,也好知晓该学到怎样的本事才算有用不是?!”一番话说得有情有理,让人无法回驳。

谷雨咬了牙,说道:“南海城内的情形,表少爷来时怕是见过了。百业荒废,人心惶惶。城外就唯有加强戒备巡逻,护卫出入路径。”

渝阳见他开了口,便就缓了缓神色,“嗯,这些一路过来都看到了。只是听闻那起鲛人手段非常,很是疑惑。来时见城门口残旧的讣告上竟然说是‘忠骨难归’。具体的遭遇事件,前后多少起?是什么情况?你都说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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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章探听

更新时间2012-7-3015:53:00字数:2307

那谷雨沉吟了下,开口道:“这起鲛人却是不同,行事毒辣。说是早独立出去,鲛王之令都不听的。前后遭遇大概有二三十起,共折了五六十个兄弟。具体情形就真不知道了,我跟着将军来得晚,又是执掌司库的,哪里能知道其中详情。只是偶或听到些街头传言,离奇荒诞做不得准。”

“二三十起,就死了五六十个?”灵霄忍不住问,“那起鲛人大概多少人?”要知道龙族身来体魄雄健,远不是鲛人可比,怎么可能伤亡这么大呢!要知道东海戍甲营每三百年才招入一百新兵,训练一百年后真正补充入精锐五字部的也不过四五十。南海这里才多长时间?就折损这么多兵力,还不见有些成效,只能保守防卫。可见那起鲛人若不是有过人的真本事,就是手头有什么厉害的机巧。

谷雨回道:“每次遭遇,不过是十来个鲛人。听说鲛王提及,说万年前,也不过是将近二十人的鲛人独自离群。这一起,想来顶多不过是二三十人罢。”

让二人都吃了一惊,这其中定有乾坤。但谷雨也说的实情,他跟着裕盛将军来得晚,要紧军情,他定然也是摸不着的。看来只好想别的法子了。灵霄正发愁,却听渝阳开口问道:“伤亡的人都是做什么的?”

“最初几个是寻常人,那时谁都没有提防,让他们得了手。后来都是些巡守。最惨烈的一次是一个小队巡守只有一个人逃回来报信,待其他人赶去的时候,骸骨都不能找齐全了。听说灵霄龙殿震怒,要加强南海防卫,才从东、北、西三海抽调了将士过来。现在情形略好了些,暂时没有伤亡。”

灵霄抿了抿唇,好个残秋,这样的事情竟然都还瞒着我。只觉自己这个灵霄龙主当得无趣,内中一股怒火陡然熊熊起来,只能拼命忍住。一口贝齿咬得几欲作响。

渝阳沉吟半晌,掏出一个锦袋,推给谷雨,“务必将那个活着回来的人找来一见。”

那谷雨脸顿时沉了,眉头紧皱,正待要推拒。却听渝阳分外笃定道:“我不信姑丈没让你去寻!我不管姑丈如何,你只管拿这个与那人,直说我游历至此,听闻此事,非常仰慕他,只盼一见。”

谷雨张了张口,惊诧之后便是佩服恭顺的神情。

渝阳见他拿了锦袋,又道:“若他还有什么要求,只管提,我都尽量替他达成。——你把这话替我带到。”

那谷雨点了点头,起身出去。

灵霄看了渝阳半晌,直问道:“你姑丈,之前是不是在北海任职?”

渝阳凝神看了她一会,笑着微微点点头,“你熟知军情?”

灵霄只笑道:“北海抚军将军的威名广播,今日能见,实在有幸。”

渝阳见她不愿多谈,也不再追问。他世家子弟本就见多识广,见新兵营中像杜仲这样只参训半日的就只一个,待遇特殊而行踪向来不露痕迹,早就起了疑心。更难得的是杜仲如此特殊,可冷眼看去营中上下都几乎不知晓他一般。能做到如此不引人注意,岂能是容易事?早料定他必然是个深有渊源的,待某一日,自然便就明白了。也正因为这样,他才渐渐在同帐中显露自己的身份,这里藏了条大鱼,他这条小鱼怎么好意思也藏下去。不若露出来,免得以后引起误会。——杜仲既然敢提议南海之行,想必到时也有些助力。即便没有,若是捅了篓子,也当有人出面收拾罢。

渝阳兀自想了一周次,心里稍许有了些底,既然来了,不若放手一试!故而对着杜仲笑得分外和气。

灵霄让他笑得有些没底,找话来问:“咱们要不要再出趟门?”

“嗯,”渝阳沉吟一下,“也好。咱们再各处走走。不过要早些回来,我估计谷二哥晚间就能来回信。”

于是二人收拾一番,自出了门。

绕了半个南海城,情形也跟之前差不多。灵霄还留心了庞眉提到的民众见的歌谣,却是一点都没察觉到。想是因为戍守加强了,怨恨之情也就渐次得到舒缓。天色不早,两人只好作罢,回了司库衙门。

刚至房中,先前送饭的小童便进来传话,说司库大人本欲亲自备宴接风,无奈公务繁多一时回不了,就请表少爷代为招呼这位公子,务必尽兴,就跟在家里一样。

渝阳听了只点点头便罢。灵霄却觉得这孩子说话清楚,忍不住多问了两句。那孩子便老老实实地交代了底细。原他是南海本土人氏,新近才充作小兵,分到司库衙门当差。上面见他幼小,只打发他在内院料理料理司库大人的日常生活。

“你这么小就出来做事?家就没别的人了?”灵霄喝着茶,将八卦精神发扬光大。许是这一路没怎么说话,好容易找个能回话的,这就止不住了。渝阳本爱清静,早让她这番问话弄得不耐烦,却也不好就直接打断。不想那福全听了这话,两颗豆大的泪珠就滚落下来,倒让人慌了手脚。

灵霄费力哄了好一阵,那小福全才止住泪。抽抽噎噎地说:“我打小就没了娘,是嬷嬷带大的。爹、爹爹三个月前巡海的时候让那起歹毒的鲛人给害了,家里就剩我和嬷嬷两个。嬷嬷年老做不了事,康大叔就让我到军中做了小兵。”

二人听了心里也是吃惊,少不得安慰一番。那福全也十分懂事,反来安慰他们,“福全现在在司库衙门里做事,上下对我都很好。每月的月钱和赏钱加起来不少,能养活嬷嬷。”说罢擦干泪,行了个礼,“差点还忘了,厨房里问宴席是摆在房中,还是庭院里?”

“就摆在房里吧!叫不用备太多,两个人吃不完。”渝阳答到。

小福全听了,就告退出去。

“怎么不问问详细的情形?”灵霄有些心急,这好容易碰着一个可能知道遭遇详情的人。却遭了渝阳一个白眼球。

“毕竟是小孩子,怎么好问!既知道了,就寻他说的那康大叔,说不定更有用。”

灵霄脸红了一红,“是我太着急,考虑不周。”

渝阳笑着喝茶,并不在意。

一会听得外头脚步响,厨房里一个管事带着小福全各提了个食盒走来。

“小的见过表少爷、杜公子!”那管事很是周到,先问了好。一面打开食盒摆菜,一面笑道,“福全回来说表少爷吩咐不用太丰盛,小的也不知道这些菜合不合两位公子的口味,若要什么还请吩咐!”

转眼就是一桌子碗碟,并一个小碧玉壶的酒。灵霄没太多心思,只笑不语。渝阳看了看,“这就很好了。”说着看着小福全道:“难为他小小年纪,说话说得清楚。让厨下好好做几个菜,让他带回去孝敬他嬷嬷罢。”

十二章索珠

更新时间2012-7-3120:22:20字数:2228

那管事微愣了下,又堆上笑来答应着,又让福全来谢恩。渝阳摆了摆手,让他们下去。

灵霄看着小福全那激动得冒光的小眼,朝渝阳投去佩服的眼光。

“有心心疼他,不若这样还落得实惠些!”渝阳笑,招呼她:“快吃吧。”

饭菜虽也精致可口,只因二人心中有事,匆匆用过便叫撤了。一人捧一盏茶,各自在心里思量着,就盼那谷雨早些回报消息。

直到人定时分,那谷雨才来。一身酒气,衣衫都没有换一件。灵霄猜定然是有了定数,就赶了来。便朝他身上打量,只见他脸上只是惯常的神情,不过酒后多了些酡红,看不出消息的好坏。暗赞叹,也是个能办事的人。

“如何?”

听渝阳问话后,那谷雨微微抬起眼,将先前渝阳给的那个锦袋掏出来放在桌上,声音仍很平稳:“先那人不肯答应,也不肯收东西。后听了公子留的那句话,才同意见面详谈。只不过,公子,他提的要求······”

“你且说来听听。”渝阳毫不在意,“只不是弑君弑父的谋逆反叛事,我都答应他。”

谷雨沉吟一下,说道:“他要公子给他那些阵亡的兄弟每家一锦袋大珠。”

灵霄听了吃一惊,渝阳先前那个锦袋里面顶多是十颗中珠,同于千金。而十颗大珠,价值不啻万金。那人也太敢张口!就是搜罗遍她蓦山,她也凑不出十颗大珠来。还要每家一袋子,这得是多少钱?

渝阳却只问,“一共是几家?”

谷雨伸出了五个指头。渝阳点了点头,“还有什么?”

谷雨瞪了瞪眼,垂首道:“倒没有了。只是,只是他说只在今晚交易。过了今晚,就是送了珠子去,也不会答一个问了。”

“这是不故意刁难么?哪里来的及凑那么多珠子?”灵霄忍不住怒从中来。

那谷雨赶忙劝道:“表少爷,他,他这个人倒没什么。就是经了那一场,性情古怪了些。容我再去劝一劝!”

渝阳斜睨着他,“你劝了一晚,酒没少喝,可劝下来了?”

谷雨酡红的面皮又红了一分,嗫嚅着:“没,没有!——小的无能!”弓了背立着。

“罢了,”渝阳挥手让他直身起来,“那人也算是个讲情义的。你再走一趟,就说我说的。我感于他们兄弟情义和那些捐躯将士的英雄壮烈,并不会吝惜金玉珠宝。只是十珠之数于寻常人家无益,只怕会横财招祸。我且在旅中,一时也凑不齐这样的数目。若他愿意,我愿每家奉大珠两颗,余下将待我归家后以他们的名义按数目捐赠南海军中。你再跟他说,我等龙族儿男,并不为探奇好秘之私欲,而是想知道些敌情,看能不能尽一己之力。——若他实在不情愿,也不要再勉强。”

渝阳一口气说完,那谷雨听了,答应着就赶着出去了。

灵霄忍不住发急道:“渝阳,这许多钱一时哪里找得齐?”从自己包袱里摸了五颗小珠子来,“我手里就这些。不过你放心,这笔钱我也能负担一半。回去再算来。”

渝阳正在想事情怎么办才周全,看他这样直心肠,不由得一笑,“你就别闹了。我这里大把撒钱,就是虑着有你保底呢。且收好,现在还用不上这个。等回去了,别说你要负担一半,就是你全抢过去包了,我也不拦着。”

灵霄知道他这是要清静地谋划,便也不做声,只心里嘀咕:回去看看门前那水渊里有没有大点的珠子,得赶着捞一回啊。

那壁渝阳沉思半晌,才对她道:“不知谷雨这趟办得成办不成,咱们都该准备着。”

灵霄点点头,只是这一下要十颗大珠,哪里弄去?

“我想去跟姑丈借十颗大珠。”渝阳说得略带踟蹰,见灵霄瞪大眼,一脸担心,安慰道:“放心,姑丈信我,必不会多问。”似乎说着自己的心意也更为坚定,“就便是问,我也有办法应对。”

灵霄想了想,目前也就只有这条路可走,“行,那我就留在这里等谷二哥的消息。”

“好,我很快就回来。”渝阳点了头,望外头去了。

灵霄一人捧着盏半温半凉的茶,心中犹如吊桶般七上八下地。他们探问些消息这么艰难,也不知道沉星庞眉他们可还顺利。

几盏由无数小夜明珠连缀堆成花样的花灯,映着谷雨微带喜色的脸。灵霄有些高兴又带几分吃惊地再次确认:“那人真的答应了?!”

“真答应了,杜公子。”谷雨应着,目光却来回扫了一周。

灵霄知他寻人,便道:“你家表少爷去想法凑珠子去了,你稍坐着歇一歇,他也就回来了。”话未落音,就听见脚步声响,转眼,渝阳就推门进来。见了谷雨,问道:“可成了?”

谷雨忙立起身来,“成了。”

“那就好!”说着并不进来,立在门口招呼二人,“走,咱们现在就去!”

谷雨很是机敏,自行在前头带路。灵霄跟上渝阳,小声问:“妥当了?”

渝阳按了按心口,低声道:“放心吧,都妥了。”二人相视一笑,紧紧跟着谷雨没入早没了人迹的街巷中。

这是一处偏僻败落的窄巷子里的最低矮破落的小院。三间草屋勉强立着,其实左侧已坍塌了半间,中间顶上的茅草只零星剩下不到一半,只有右侧那间勉强齐整,只是门板早坏了,靠在那里,遮一半露一半。里面透出些微弱的光。风一吹,又透出一阵浓烈的酸腐发酵的酒气。灵霄有些想呕,但忍住了。暗自提了点真气护住五脏,免得一会进去就真吐了。

屋子地面铺席,就只一张方几,上面摆了些酒肉,早已狼藉。一个蓬着发的人倒在一侧,好似睡得正酣。

灵霄跟着渝阳在另一侧席地坐了,看谷雨去叫那人醒来。由不得多看了两眼,那人骨架颇大,但却瘦削得紧。身上穿的是南海军中惯常见的绸绿色的劲装,但袖口、腿脚都散开了,好似有些时日没换洗了。

谷雨好容易将那人唤醒,扶起来坐。那人打了个饱嗝并呵欠,灵霄赶忙转头避开那股子酸腐味。见渝阳却仍笑着招呼:“今日得见壮士,实在荣幸。”心中好不佩服。也跟着抱拳作了一礼。

那人却不见回礼,只直直地看过来,少顷,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珠子呢?”那声音既破且哑,好不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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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章予珠

更新时间2012-8-120:17:48字数:2464

“珠子呢?”那声音既破且哑,好不入耳。

渝阳从怀里掏出两个锦袋来,推出其中一个,“这里是十颗大珠,壮士请过目。”

那人冲谷雨点头,谷雨又望了回渝阳,这才上前打开袋子。室内顿时亮甚于白昼,那人却将眼给垂了,将闭未闭地。谷雨一一数过,报数三人可闻。数毕将锦袋束好,要放到那人跟前。却听那人道:“谷兄弟,我信你,你替我送过去罢。”说着喉头滚了两滚,轻叹道:“我哪里有面目见他们!”

谷雨手上一顿,愣住,只看着渝阳求个主意。

“既然这位大哥这么信你,谷二哥,你就辛苦一趟,挨家送去罢。只说是有心人指明所赠便是了。”

谷雨点点头,拿了锦袋转身没入了暗沉的夜色中。

“我这里也没茶水款待两位公子,有什么就赶紧问!”说着拿了桌上的酒壶直接往口里灌了一口,狡黠道:“趁我醉之前。”

真是**,哪里还有半点军人气概!灵霄心中不由得气恼。

“那就请壮士将那日遭遇经过细细说来。”渝阳倒满脸的心平气和。

“细细说来?”那人睁开半只眼,冷哼一声,“小子骄狂!我这偷生怕死之辈,只晓得惊愕惶急,不晓得该如何‘细细’说。”

灵霄知他这话里是讥讽他们二人没经历过实战,只会纸上谈兵,条分缕析。待要改口再问,却又看不过他那痞气。

还是渝阳收放自如,“还恕我等言语不当。壮士不要计较,将当日情形尽力描绘一二。”

许是因着收了钱,讲少许良心和信用。那人在倒壶痛饮之后,缓缓开了口,低哑粗粝的嗓音和着窗外的风声,让人只觉得心底一片清寒和刺疼。

看着在竭斯底里地痛苦狂啸之后,渐次萎顿倒下的身形,灵霄却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并没有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不堪。在那样的情形下,即便是他不溜走,也不过是英烈簿上多个数字,根本不能扭转情势。

肩头忽沉了沉,渝阳虽也震动,但这里毕竟不是久留和能说话的地方,于是拍了她的肩头,示意要走。

两人尽量悄无声息地出去,好让那备受煎熬的灵魂能得以短暂的宁静和解脱。不想身后,那粗粝的嗓音无比坚定而清晰的响起:“带走你们的东西!”

回身过去,那人仍是刚才的姿势,若一片耗尽生命的枯叶瘫软在地,甚而还有些不可遏止的颤抖。痛苦、自责、悔恨和酗酒,还有他人的不原谅,这些差不多已经毁了他,南海曾经最为有名最有前途的武士。若不是那偶或一睁的眼眸透出的清醒和坚决,几乎怀疑刚才那话是否出自他口。

“这是你该得的······”渝阳顿了顿,本想还加一句,“让自己过得好点。”

不过瞧眼下的情形几是奢望,只提步便走。灵霄到底也没有说什么,也跟着转身出门。

“拿走!拿走——!”

那人暴起用力抓了锦袋朝他们扔来,然后若耗尽了全力,软泥般瘫倒下去。微弱的光映着紧闭的眼角的一点水光。

外面的风声似乎都住了,只有那人阻滞的喘息声、浑身筋骨竭力想要支撑起来的隐微的声响。还有就是那锦袋打在门边立柱上“啪”的一声,和缓缓掉落下来的声息。

灵霄只觉得自己被那“啪”的一声,弄昏了头,身子不由自主地赶在那锦袋落地前以一个诡异的手势将它捞起,走近那人两步。似乎听到渝阳的低声的唤她,也能感到那人看着走近的自己,仿佛很是吃惊,甚而带了些敬畏。可这一切她都顾不上了。仿佛神离体外,她清楚地看到自己面色持重,声气绝然果断:“这袋珠子你实不配,也算你明白。——我龙族儿男还没有出过甘心让酒给浸死的,这两颗是你应得的,好之为之!”说着探入锦袋取两颗中珠,轻轻一挥手见,那两颗珠子早没入方几一指甲盖深。

也不管那人如何怔愣,对着渝阳说一声“走”,将锦袋掷入渝阳怀中,径自行到了前头。

天黑瞧不清路,这里本就七弯八拐地绕人,灵霄索性提气上了高墙,望司库衙门方向几个纵越便到了衙门口。让冷风吹了吹,这才觉得自己好像反应过度,也不知渝阳当如何想。

“进去吧!”渝阳跟得紧,看他没有直接越进内院,心里更是略松了口气。这么大脾气,这一路行来也看出他身上又有几分灵修之气,更在心中笃信他出身不凡。

“我······”灵霄想解释解释。

“算了,回去再说!”渝阳半搂了他肩头,拍了拍,并不十分感兴趣。角门的护卫早认出他们,开了门候着。

灵霄跟在渝阳后头,略宽心几分。直反省自己怎么那么沉不住气,那样作势一番,实没有必要。只愿那人能听进去几分,日后能活得像个样子。

南海的夜,比着蓦山要浓几分,凉几分。灵霄捧着盏热茶,却没心思品,只盼渝阳快快洗浴了出来,好商议正事。她可是只在浴桶里打了个滚就出来了。

依稀听得一些水声,心中好不恨然,怎么比女孩子还讲究?忽又想起那人对遭遇情景的描述,灵霄可以笃定,这不是一般的偷袭,而是有意制造的杀戮。那起鲛人为何要这么做?寻仇?没有可能,各处得来的消息早排除了这一点。既然几乎能够肯定这起鲛人背后就是妖后,甚而还有那毒虺的遗腹子,那么,他们这一步棋,必然是为大局作备。他们这盘棋打算怎么下呢······

灵霄正想得入神,不妨水晶帘一阵清音响过,竟还有几缕清净的香气悄然浮起,一回头,正对上举步迟来的渝阳。他换了件玉白长衫,散了腰,披了发,掩盖了周身凌厉气,活脱脱就一花样美男,闲逸慵懒。

“你倒是快!”看着灵霄并未解开沾湿的发,不见褒贬地道了一句,也挨着坐了,说道:“谷二哥着了个小童来,说事情已经办好,天晚就不再进来了。”

灵霄这才将眼睛从他身上挪开,点头嗯了嗯,直奔了主题,“那人所说,你怎么看?”

渝阳只先倒茶喝,半晌才答:“这只是一起,贸然结论都不妥。明日先将前后二三十起,每起在什么地方、什么时辰,遭遇到多少人,伤亡多少人,都一一打听清楚,再来看罢。”

“详细情形不大可能都打听到吧?”灵霄有些疑惑。

渝阳一笑,“当然。不过咱们只了解基本情况就行了。另外再寻寻福全提到的‘康大叔’问问情况,我看就差不多了。”

灵霄垂了眼想了想,“嗯,也好。从这二三十起,怎么也能了解到一些那起鲛人的基本情况或者行事特点。这才是最有用的。——那明留在这里找谷二哥,我去南海边上去截庞眉他们,把话带到。”

渝阳闪了眸子,很含蓄地一笑,“好!”

“那我先去睡了!”灵霄走了几步,又回头来,一脸不放心,“要是明早我没醒,你可要叫我!别误了事!”得了渝阳的应允,这才放心撩了水晶帘子绕过屏风后上塌睡了。

渝阳看着一晃一晃的帘子,心思也跟着起伏,杜仲,究竟是什么人呢!

十四章会见1

更新时间2012-8-218:08:01字数:2249

院子里的树影缩得越来越短,也渐渐变浓。外头衙门里的声息显得热闹了几分。大半个上午都过去了,杜仲怎么还没回来?渝阳替自己倒了杯茶,望着屋外分明的天光,心中不觉有些担忧起来。

“福全,你来的时候真没见着杜公子?”

听了问话,福全十分伶俐地从外屋进来,恭敬地立在那里,将早上所见又仔细地说一遍:“是!昨日得了爷的赏,想着要早些来伺候,就必平日早了两刻进内院。到这里差不多是卯时二刻。进来见房门开着,以为两位爷都起身了,没敢等唤人就进了屋。爷的房门是掩着的,小的不敢造次,就又转到杜爷那边看看。结果塌上并没有人。”看着渝阳追索的眼神,想了想,补充道:“小的轻唤了几声,没人应,顺手摸了摸床榻,有,有少许余温。想杜爷一早便出了门吧。”

渝阳心里稍放心了些,既然有余温,当是自己早起先去了。想起昨夜隔墙可闻的辗转声,不由奇怪,若说杜仲他身份不一般,怎的却如此掩不住自己的真实情绪!气势汹汹地训骂那人,那口气神态显然不是普通新兵可能习成的。听了那人所说,他有意拖延相商,杜仲也是不加掩饰的困惑难安。——确有几分意思!且待以后罢,总有明白的那天。

见福全还谨慎地候在一旁,想着一会谷雨不知是一个人回来报信还是将那‘康大叔’也一并带来,见了反而不好。便挥了挥手,“去罢。一会我也出去,你就不必在这里了。”

福全答应了,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渝阳正端了茶来喝,只听得外头福全兴奋响亮的声音:“杜爷,你回来了!”

“啊!回了!赶紧给弄些吃的来,爷可还饿着肚子呢!”

这是杜仲的声音无疑。渝阳有些搞不清自己是喜是怒还是担忧之后的释怀,端茶盏的手都微微抖了抖。刚将茶盏放下,那茶便被人一把抢过去,仰脖子就灌了个干净。

“唉,你也不怕烫着!”渝阳阻止不及,只能由他。待他坐定,便问:“大清早就走了,怎么现在才回来?可见着人了?”

“见着了。好在你想在前头,他们俩还真打算今日去试探试探呢。我将咱们估摸的情形跟他们讲了,再三说定待明日碰了头再做事。你放心吧。”

渝阳放了心,再低声问道:“他们那边情况怎么样?”

灵霄又给自己倒了盏茶,回道:“跟咱们估计的差不多。庞眉他妹夫给的路线极清楚,他们跟了三次,都是那个路线,没有什么变动。”

渝阳皱了皱眉,“跟得近还是远?”

“当然不能太近,也不会太远!”灵霄很疑惑地看了眼渝阳,心道,这家伙想什么呢。跟得近还不被发现了,跟远了当然会有些危险。这个庞眉他们两个哪里有想不明白的,用得着担心么!

“嗯,”渝阳沉吟了下,“既然没别的事,你怎么回得这么晚?路上有事?”

“嘿,是耽误了会。”灵霄又灌下一盏茶,才觉得缓过来气,看着渝阳的神情忙道:“别担心,不是什么大事。你说奇怪不奇怪?我截着庞眉他们,嘱咐妥当,看他们悄悄入了海,转身没走多远,竟然碰着个人。那地方可是偏僻,一般人还真不会绕那里去。”

“哦,那人怎么说?是做什么的?”

“我也疑心,本想躲过去,无奈是当头碰着,他还径直奔了过来,躲不及。我——”

正说着,远远见福全端了两碟点心进了院门,灵霄赶紧收了口。

“杜爷,今日厨房没做什么,我上街口给买了两样点心,您看合不合口。”福全进来放了点心,恭敬回道。

灵霄看了看,一份是绿豆糕,另一份则是冷汁鲍鱼。便拿了块绿豆糕吃,“嗯,不错。一会让你家表少爷赏你!”

“小的都是按本分办事,当不得爷的赏。”福全小脸有些发红,回话也带了些急躁。

灵霄一笑,“放心,你家表少爷有钱,不同替他省。”

“好了!”渝阳出声招呼,也不知是说灵霄还是福全,“你下去罢,我跟杜公子坐一坐,也要出门了。”

福全赶忙一礼,退了出去。

趁着这会功夫,灵霄又吃了块鲍鱼,仔细嚼了两口,凝神品道:“嗯,这南海的鲍鱼······不错!”

渝阳一笑,“赶紧吃几口。——那人······”

“那人生得好模样,比你——我都不差!”灵霄本想说‘比你都不差,甚而要好’,觉得太之露,于是将自己也比了进去。“大概比咱们大少许,穿戴得很斯文。说是想到南海来游历,结果落错了云头,失了方向。又说因听说南海不很太平,那会见我们三人聚在一起,不敢过来。现在见我一个人,又不大像坏人,才大着胆子来问路。”

灵霄想起当时情景,不由一笑,说得更欢。“我也仔细盘问了他,也没什么疑点。想着他亲见庞眉他们偷入南海,倘若一会告诉了那南海戍卫岂不麻烦。就一路领着他进了南海。怕他捣鬼,还亲送他去投了店才回来。他那身份牌上好似写的是‘青丘’什么书院的名头,几处盘查都没有为难他。想来没什么问题。”灵霄一面吞了块绿豆糕,一面兴味盎然地补充道:“你以前有没有认识些读书人?反正我是不认得。这个是第一个,嗯,感觉比人界的读书人好了不知多少。没有酸腐气,虽然文质彬彬却也看得出有些风骨!名字还极漂亮,叫‘落衣’,有诗意不?”

渝阳见她眉飞色舞、喋喋不休,大有继续下去的架势,好似一些个傻里傻气地女儿家见了个稍微俊俏的少年郎君便是如此模样,心里既别扭又奇怪。只好止住她的话头,“好了,你快些吃。我已让谷二哥去帮着联系了,估摸着也快又消息了。”

灵霄怔愣了下,也觉得自己这反应过度了,毕竟那里有一个男人说起另一个刚见了一面了解不深的男人,这么激动兴奋的。扯了嘴角一笑,只拣那鲍鱼吃。

灵霄正擦了嘴角,谷雨就进来回报都安排妥当了。

渝阳让他在前头领路,自己在后头压低了声音跟灵霄交代着大体情况。

“昨日福全提的‘康大叔’,全名叫康有贵,是南海戍乙营中最为精锐的天字部里的一名分队长。他带的小分队与那起鲛人正面遭遇,伤亡最小,仅一人,就是福全他爹。此人资历老,为人正派也能讲几分情面。他若肯见我们,必定能探到些紧要细节。”说着还朝她眨了眨眼。

十五章会见2

更新时间2012-8-321:32:24字数:2340

灵霄愣了愣神,莫非今日有美男缘,这般赤裸裸地放电?

渝阳见她脸色渐次有了些绯红,眼神开始有些飘忽,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这家伙又神思又不知跑哪里了,难不成还在想那个叫‘落衣’的?

他这一皱眉,灵霄神思一闪,顿时就明白了,刚才,那是暗示她见面说话的时候不能太过激动,耽误了问话。忙腆着脸嘿然一笑,道:“明白,明白!”

渝阳十分无奈,只拍了拍她肩头,好叫她魂兮归来,清醒些。

这是一处颇有气势的酒楼,从外头看,悄然无人,并不像一般的小酒肆,早立了人在那里招揽客人。只是那洞开的大门,洒扫得一尘不染,两侧摆的花木都十分的娇媚繁茂,无不彰显着富贵不凡的底气,哪里还怕没人来呢。

果然进了大门,便有打扮得十分齐整的侍者上前小声问询。灵霄转了一眼大厅,只觉陈设有致,繁花修竹交错掩映,十分的清幽。里面分割出的小径通达蜿蜒,均是往各处幽室。若人一进来,几个转错,便就不见了身影,果真是一个颇具私密性的好去处。

谷雨跟那侍者提了几个字,那侍者垂眉束手地将他们引到楼上一处房间,轻轻叩了三下门,才推开了,请他们进去。自己却留在外头,待他们都进去了,便关好门,稳步走远。

灵霄见侍者的这个架势,不期就想起来当日栖雪神女请自己想见的情形,心里不由得紧了一紧。

外屋没有人,绕过屏风,是一道雕花月门,两旁设了博古架子,将后面的空间又单隔了出来。谷雨领着他们进了那月门,灵霄发现地面垫高了半尺,铺了细白的软席,走上去脚步声铿然作响,想必那木板底下是空的。

又是一道矮屏,隐约能见后头是茶室布置,里头坐了一个人。绕过矮屏,便见一个长脸黑瘦的中年汉子着了一身灰蓝的长衫正坐在方几旁一心一意地冲着茶。

谷雨想开口招呼,让渝阳摆手止住。见那康有贵并未坐主位,便自己坐了主位,示意灵霄坐了他的左手位。谷雨也很机敏,自己背屏坐了。这样四方四人,刚刚坐定。那壁茶也分好了。只见那康有贵朗声一笑,道:“还请主人家不要怪我失礼。我泡茶的手艺不精,但这玄冰水泡的飞云茶,还是值得一品。请!”

于是四人一并端茶,默然酣醉似地轻轻啜饮。

一盏品过,渝阳自当开口道:“果真是绵润清新,好茶,好茶艺!康大哥太过自谦了!”

“谬赞,谬赞!不知——”康有贵只拿眼睛去看谷雨,并不十分热络,也并不十分冷淡。叫人一时看不出他的态度。灵霄想,这也是个老江湖,不会轻易表了态,怕是要先摸摸他们的底罢。

谷雨也是办老了事的,赶着介绍道:“康大哥,我来介绍。”先看向渝阳,“这位是我们家舅老爷的大公子,现刚入了东海戍甲营,乘着放假,来探望我家老爷。”

渝阳笑着拱手一礼,“小弟渝阳,还请康大哥多指教!”

那康有贵也拱手还一礼,一语便点破了渝阳的身份,“原是渝水水君的大公子,失敬,失敬!”

倒让灵霄听得一个怔愣。渝水可是东北的大水系,曾听说其实力绝不亚于西北黄水,渝水水君的性情倒比黄水水君河伯要好许多,在仙界也是声名颇嘉的。这家伙还真算得是个簪缨世家子。于是瞧渝阳的目光也跟着闪了两闪。

渝阳却似浑然不觉,一面跟康有贵应酬,一面十分自然地用目光抚过,示意着她别在这时添话,有什么要问就等回去再说。

该介绍灵霄了,谷雨看过来,“这位是······”

“这位是杜公子,我的同帐,此次与我一并来南海游历游历。”渝阳截过谷雨的话头,亲自介绍道。

灵霄便也学着渝阳刚才的模样,拱手为礼,报了自己的名字,“小弟杜仲!”

康有贵将她打量了几眼,也还了一礼,浅笑道:“听小兄弟这名字,倒像有些医缘的。”

灵霄笑着望向渝阳,这话该怎么接好,要不要说自己也学点医呢?

“康大哥真是好眼力!”渝阳赞道,“我这位兄弟现下确跟着军中常春老医官学医。”说着向灵霄悄然不觉地丢过一个眼色。

灵霄知道这是为了让这康有贵一会也能跟他们说些见真章的话,这才不仅抖了自己的老底,还将他的明面信息都交代了个透。

“哦?”那康有贵露出几分讶然,“医圣的徒弟,不简单啊!”

灵霄知道自己这位师傅的名号响得很,不得不谦虚道:“只是初学,还拿不出手,并不敢张扬,没得辱没了师傅名声。”

那康有贵又是一笑,“都是少年英雄!谷老弟,老哥哥今日当谢你引荐之功!让我也能见到这样的清俊儿郎。”说着举茶代酒,就是一盏。

那谷雨也是精明人,两下里相会是为什么各自都清楚。听他这么一说,也端茶饮了一回,就推说有事先走。一时屋里就剩他们三人。

渝阳依次斟了一回茶,就要开口,“康大哥······”却让康有贵抬手止住。

“不必多言!”康有贵凝了凝眉,盯着他二人道:“二位不妨先给我透个底,打听这事究竟为何?”

茶室顿时气流都为之一滞,灵霄知道这要答得不好,恐怕他是一个字都不好多说。这人不求财不求利,还真让人琢磨不定他究竟想要的答案是什么。迎着渝阳看过来的眼神,沉了沉心思,灵霄缓缓地冲他点了点头。

“素闻康大哥高义,”渝阳笑道,“那我等也就不遮掩了。”说着声音又压低几分,“早听说南海情形不好,我们同帐四个议定来探个虚实。另两个同伴在外头摸一摸情况,我二人负责入城来探问消息。”渝阳说得简约,却让康有贵脸色变了一变,灵霄在一旁看着,也只觉他满脸肃色,眸光深沉,不知作何思想。

渝阳见他容色不明,又道:“这样虽有些莽撞,但我等身为龙族男儿,实不能坐视那起鲛人为所欲为。只是想做些实事!”

“嗯,你等就不害怕丢了性命?”康有贵自埋头喝了半盏茶,才沉声问道。

渝阳愣了一愣,灵霄便接道:“怕,当然是怕的。因而才想着要探知多些消息,了解多点情况。做到知己知彼,不敢贸然妄动。——还请康大哥指教!”

“哈!”康有贵沉笑一声,“倒是坦白。若是知晓了己大不如彼,又当如何?”

“若实是这样,便自回去,加倍练,只待将来再替龙族出力尽心了。”灵霄想也没想就答道。却见渝阳的脸白了一白,好似并不太满意她这回话。

康有贵颇觉玩味地看了她几眼,道:“你倒能伸能屈。”眼风扫过渝阳,只道:“不知渝公子是否也是这么想?”

十六章屈伸

更新时间2012-8-420:08:55字数:2276

渝阳原在家中早就开始打理事务,如康有贵这样的军人早是见惯的。见他并不似一般武夫,对杜仲刚才那番“进退有余”的话并没有流露出不满和鄙薄来,便推晓他自有城府见地。于是稳了稳心神,答道:“杜仲的话听起来有些贪生怕死,丢了龙族男儿的气魄。”迎着两道探寻的目光,沉稳道:“不过,细想来,却不无道理。”

灵霄听到这里心中一松,半个笑便爬上了嘴角。于是掩面喝茶,心道,这个家伙,总会弄些玄虚。刚才那脸色白了白,都不知是真是假了。

“我等四人,虽谈不上万里挑一,也当是我龙族青年中的翘楚。若只为一时意气白白送了性命,于时事无补,于龙族无益,反涨了他人气焰。再说南海之情上有灵霄龙主并四海龙王绸缪,下有日夜巡守的忠心军士,也非定要靠我等之力才能支持。若是能忍得一时之困,留图将来,必能为龙族建功立业,岂低于此时!——我等来此谋事,并不为博名博利,不过是为龙族尽一分心意,让自己有分担当。”

“好个担当!”康有贵听罢击掌而叹,一双豹眼露出精光,整个人顿时有了神采,低声道:“你们实要探知些详情我倒还帮得上忙。不过,这事确不是你们能插得上手的。”

“先请康大哥细说详情!”灵霄忍耐不住,径直开口。

康有贵也不推脱,径直用茶盘充当沙盘军图,用茶杯等充当标识,一面摆好南海地形图,一面指点告诉曾在哪处遭遇过,怎么个路线等等。语速极快,用语也都是军中术语,好在渝阳与灵霄二人并不只受新兵营那点训练,都能跟得上。

“且慢!康大哥,你再说说此处地形特点。”灵霄指着茶盘上一处问道。引得旁边两人都投过了疑惑的目光,只好一面比划一面又补充道:“看这几个遭遇点,每次他们都能逃脱,外侧都有巡卫,却一点踪迹都没发现。那就只有往这个方向走。你们看,他们几次选择的方向都汇向一个地方,就是这个地方!应该有什么玄机!”灵霄十分笃定地点着那一处,“康大哥,这个地方地形有什么特点没有?”

渝阳脸上有些发热,他在家早就跟了军师学过看军图摆阵势的,现下也仅仅是能够跟上康有贵的节奏,听明白他讲的什么。杜仲怎么就能在短时间里就发现疑点了呢?看康有贵的神色,这个疑点,好似还没有人提出来过。毕竟,这个地点看似与每个遭遇点都扯不上关系。但当杜仲将几条可能的逃离路线一牵连,却又是那么明晰!

康有贵也是心中一激,这个地点,自己怎么就没有早看出来。他看着一脸坦然,好似本该如此的灵霄,心中不禁想,这样的军事素养,怎么会是普通的新兵?转而又想到既然能与渝水水君的大公子交上朋友,想必也是个人物,能有此本事,也就不足为奇了。龙族有这样的青年,也是好事!于是敛了脸上疑惑的神色,将地形尽量详尽地介绍一遍。

“这么说这个地方既没有高山深壑,也没有幽洞暗流,只是平缓起伏的丘陵地?”灵霄很不死心地再次确认。

“是,而且临高一望便都一览无余,没有可藏身的地方。”康有贵非常肯定地点头答道。众人撩起的兴头,都渐次低了下去。唯有灵霄还兀自沉思。

渝阳见此路不通,就换了个问题,“康大哥,以你与那些鲛人交手的经验看,他们究竟是什么路数,我们伤亡怎这么大?”

康有贵沉吟了半晌,才缓缓答道:“功夫路数倒也没有什么出奇。不过其中有几个倒很可能会‘御龙术’······”语音最后就有些飘缈,仿佛并不十分笃定。

可‘御龙术’三个字何其沉重,早引得渝阳、灵霄二人惊眸相视,什么样的奇技可当得“御龙术”之称?

灵霄想起济北曾提过一次,却不细说,故而十分耐不得,急问:“究竟是什么样的手段?难不成我龙族没有应对之法?康大哥,你快说说!”

康有贵神思渺远,面色沉肃,这才低声道:“都知晓我龙族生来就是天地三界,宇宙八荒四海的健儿,体魄雄健、意志坚毅,轻易是伤不到的。只是万多年前,妖王勃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批能讴高调的鲛人,能以歌触控我龙族心神,使其心神激荡,丧失战斗能力,任其宰割。故而号称‘御龙术’。”

“真这么厉害?!”灵霄很疑惑,要是这样容易被控制,那龙族早就覆亡了,那里能到今日!

康有贵抚过自己的短髭,沉声道:“我亲见过,此术的确厉害。不过,其中也是有乾坤的。”

灵霄和渝阳屏气凝神,静待其解。康有贵闭目敛神,仿若在梳理根由,半晌才哑声道:“万年前我虽年轻,也知道这‘御龙术’的厉害,费了些心思想要弄清楚里面的关节。好容易探问下来,只是打听到鲛人一族虽善歌,但并不是每个都能讴高调的,能讴高调的也并不是每个都愿意为妖王所驱。因而当时妖王手里会‘御龙术’的鲛人其实并不多,只是在要紧处能用罢了。但也并不是次次见效,听那些逃过此术的人说,当时只觉音高贯耳,渐次那些音调就成了亲近人的声息话语,人就渐渐发昏发呆。就是是那声音让人举剑自刎,都能不迟疑地朝自己刺下去。”

“既这样,那些人又是怎样逃过去的?”灵霄追问道。

康有贵微抬了眼看了她和渝阳一回,不见表情地道:“我也曾问过,只寻得逃生的两个亲问。一个说关键时自己一晃神清醒过来,搏杀了回来。另一个只说是那在耳中幻出的人的声音,尽胡说八道,一听就是假的,根本就没被迷惑住。”

灵霄和渝阳两个听了,也觉没个头绪。各自沉思了会,竟一齐问道:“幻出的声息都是亲人的声息?”两人彼此看一回,灵霄冲渝阳点了点头,渝阳径直道:“既然要控制人心神,势必得掌握其心头所思才成。那些鲛人固然自会讴高调,干扰人耳闻心思。但是若幻出的声息不对,也达不到惑人心智的目的。若要幻出对的声息,一定要了解施术对象的生活经历,知道什么人什么事能够影响到他。这样,这样必然会对施术对象事先进行分析选定!”渝阳越说越激动,仿佛真相就到了眼前。

康有贵寂然的脸上有了些变化,头也禁不住点了好几下。

灵霄知道他们是推测对了,但也不能十分笃定,忙问道:“这次南海可有逃过此术的?”

十七章推测

更新时间2012-8-518:02:58字数:2252

康有贵摇了摇头,恨声道:“前后二十多起,每次都是出手极快。一些鲛人负责分散兵力,另一些好似早就选定了施术人,趁势而上,转眼就将人摧折了。旁的人只能眼看着,救都救不及。得手之后,他们当有暗号一齐退得极快。”

“追踪不到?!”灵霄沉了沉眉头,南海军士在南海地界都追踪不到,这真有些说不过去。不由得再次想到刚才确定的可疑地点,心道,那里定有问题。

不想她这轻声疑问,又引出一番内情。

“也是我等无能,推脱不得。但,先不说那起鲛人事先预谋精细,只说当时,确也顾不得去追了。”康有贵叹了口气,也不用催促,自己接着说道:“不知什么缘故,这起鲛人下手极狠辣,都是剖腹取心的毒招。他们去得快,被剖腹取心的人一时还未能咽气,叫人怎么忍心弃之不顾而去追索?留下来却也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兄弟慢慢咽下最后一口气,连最后嘱咐都说不出。······”眼里早升腾起滔天的怒意,说到这里却是将眼紧紧闭了,半晌才睁开,已是复归平常。只有那紧绷着的身躯隐隐仍透着恨意。

灵霄想着那时场景,心里不免颤了一颤。却听渝阳颇有些紧张地问:“剖腹取心?每次都如此?”待得到肯定之后,脸上愈见阴沉,似暴风雨来临前的天边黑云一般,却也再不说话。

那康有贵当他们是初闻此暴行,心中一时惊疑不定,倒认真劝了他们不要以身犯险。灵霄自是没见过渝阳如此神情,早起了疑,待要问,又碍于有人在眼前不便细说。于是只好隐忍下来,细细问了每次遭遇的时间以及间隔期的长短。发现南海加强防卫之后,别说没有伤亡,就是连鲛人的影子都没有碰到过。

康有贵显然相信那起鲛人在南海的严密防卫下已经转移了,最后劝慰道:“眼下情势已然太平,我看诸位小兄弟就不要再费心思耗在这里。赶紧回营中销假,好好练本领,以待我龙族用兵之时再图建功扬名吧!”

灵霄和渝阳少不得要应酬道谢几句。因说起该早日离开,何时销假的闲话,听说他们的假期尚有些日子,康有贵又道:“那倒可以等过了我们南海的赏灯节再走,你们这些小年轻可不最是喜欢这样的时候!你们都是俊俏后生,恐怕到时候花灯都接不过来!”说着一笑,感叹道:“经此一番劫乱,是该好好热闹热闹!”

“哦,听着倒很有趣,不知这赏灯节是什么时候?”灵霄一脸的好奇。

“明日便是了。这时候每家的女儿都要出来放花灯,每家的后生都要出来抢花灯——”说着看看他们二人,哈哈一笑,拍了拍他们的肩头,“未立业,也可以先成家嘛。我南海的女子好着呢!”说着起身来抱了抱拳,径自去了。

灵霄看了看渝阳,撇了手道:“赶紧结账,回去再议。”

渝阳望着虚空轻轻吐了口气,自结账不提。

刚进屋子,灵霄便快步抢到桌案前,铺纸拈炭地要描绘方才康有贵讲过的遭遇地形图,也不抬头,口中只管嚷道:“你自先去想你的,我这里赶紧将图画出来,一会忘了就完了!”

渝阳也不管她,只在书架前找了本书翻看起来。

此时小福全见他们都回了来,机灵地奉了热茶来。进门还没走两步,灵霄一面低头,一面就急声道:“别过来,先放那边!”唬得小福全一只脚迈起却不知道该不该放下,一脸的惊惑。

“放到我这边来罢!”渝阳指了指身旁的小几,替福全解了围。

“现刚过午时,不知爷用饭了没,要不要摆饭?”福全缓了缓神,问得也很小心低声。

渝阳还没答,灵霄却埋头抢道:“摆!两荤一素再弄个汤,别太麻烦!”

这下小福全有些弄不懂了,茶不喝,饭倒是要吃?哪个更费工夫些嘛!一双眼滴溜溜地不知该不该应,只好就放到了渝阳身上。

渝阳一笑,“去吧,让厨下摆来就是。”

一时饭菜摆上桌,灵霄将自己绘的简图往渝阳怀里一掷,自己倒先动起筷来。“你还是认为这里有问题?”渝阳展了图看,见他将那处平缓起伏的丘陵地特特圈出,凝眉问道。

“除了这里再没有其他可选!”灵霄一面爽快地灌了口酒,姿态潇洒,万分笃定地道:“既然那起鲛人会御龙术,之前从未失手。怎么可能就因为南海加强了防卫就这样放弃?要是换了你,你会?”

渝阳抿了唇,想,也当不会这样就轻易放开手。

灵霄瞧了他的神情,颇为自得,吃两口菜,又笑问:“既然不放手,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动手呢?南海的防卫真就一点漏洞没有,一点机会都抓不到?”

渝阳听了,怔愣一下,却也提了筷赶着吃了起来。

“你倒说呀?”灵霄忍不住催,并夹了颗花生米用了半分内力掷去。

渝阳慢手慢脚地提筷夹菜,那花生米快到眼前了,才手腕一抖,将它挡下来,却是用筷子头夹住放到了桌边上,又倒回筷子来夹菜,口中只道:“快些吃。——既然他们等着干票大的,势必要多些接触南海的人,赏灯节就是最好的时机。我一会要去见姑父,跟他说一声。”

灵霄瘪了瘪嘴,“若不准——”

渝阳推了碗碟,沉声道:“这也是个机会。提醒他们赏灯节注意那些外乡人、生面孔就是。不能再让那起鲛人得手了。‘剖腹挖心’你知道是什么么?”

灵霄一愣,皱眉道:“你知道?”

渝阳凝了凝神,“我也只是猜测。小时候看杂书,偶尔在姑父书房里瞧见过一本残书,只有薄薄十来页,里面提的却都是早已废禁的咒衍之术。当时姑父见了赶紧夺了去,只道我年纪小并不懂得是什么。其实,我都记得。”说着朝灵霄一笑,“里面提了二种唤醒解印术,可以来解开被神器或者上神施下的封印,唤醒被禁锢的能量。一种是血祭,另一种就必得用活体的心。”

灵霄听得很出神,只觉得这跟神幻故事里的桥段怎么这么相似,真不愧是艺术源于生活。不由得啧舌长叹,不过这样就似乎可以解释那起鲛人的作为。于是叹道:“怪不得那时你的神情我就觉得不对,原是知道有这样的咒衍术。真是博学广识。”说着还抱拳一礼,夸张道:“佩服、佩服!”

渝阳却板了脸,正色道:“一开始我本没想到,但,你知晓我姑丈善于管理庶务粮草之外,还擅长什么吗?”

十八章计议

更新时间2012-8-618:37:08字数:2628

渝阳却板了脸,正色道:“一开始我本没想到,但,你知晓我姑丈善于管理庶务粮草之外,还擅长什么吗?”

灵霄只能摇头!

“擅长研究咒衍术!”渝阳沉声,灵霄抖地明白过来,想是高层早就有此怀疑,调了裕盛来貌似担任司库,实想暗中破了对方的咒衍术。要不然南海吃紧,却也并不是很需要换个司库大人吧。

“既这样,那你赶紧找司库大人说一说,另再打听些消息回来也好。”想明白了,灵霄就赶着推渝阳出门。

渝阳转回头望了望桌上的杯盘,他实没吃多少啊。

“唉,若赶得及,咱们晚上去洞庭吃,兰姨的手艺不必这好多了!你快去快回!”灵霄不由他犹豫,连哄带骗地推了渝阳出去。叫了小福全来收拾桌子,然后将自己关在屋里,又对着刚才画的简图添补沉思。

每次都追踪不到!这里,是不是当有什么隐秘的通道呢?灵霄让自己的这个猜想给振奋不已,或者真的有通道!否则怎么解释他们如何了解那些中御龙术的人,如何抓住他们心中的软肋的?若是一个、两个倒可以说碰巧,可如今数目几近半百,势必有可靠的通道,让他们的人能够出入南海,甚至能够让他们隐身市井探知到普通军士的个人经历内心隐情。

灵霄赶忙找来南海城中的地图,铺开来寻可能的通道出口在什么地方。比对半日,距离那丘陵地较近的是西城区和南城区的交汇处,恰是最繁花热闹的一个民居点,叫荣居里。

灵霄心中浮起又沉下,这样的地方,一面印证这推想的可能,一面又明摆着大海捞针的渺茫。灵霄用手指笃定地点了点地图,高声唤道:“福全!”

小福全应声而入,看着满桌案的图纸,很乖觉地在远处站定,“杜爷,可是要茶?”

灵霄揉了揉有些跳筋的额角,“好!听说你沏茶功夫不错,不如现下演示演示?”

小福全有些拿不准,“这沏茶可要些功夫,怕耽误杜爷的时辰。”

“不妨,正好有些累,要歇一歇。”灵霄笑着,将案桌上的图纸叠了,到外头圆桌上坐定,“你就在这里沏,我也闻闻茶水香,醒醒神。”

小福全见他不是说笑,躬身应了,兔子一般跑去,一会领了人捧了水和一个小巧的泥炉进来,打发了那两人去,自己点水上炉,做得也是有模有样。

灵霄一面看一面跟他闲话,“瞧你这架势倒有几分功底!今日可要使出本事来,爷要觉得好,可是有赏钱的!”

小福全仍是孩子心性,听了这话,微微红了脸,一面扇着炉火,一面仰脖子道:“自然会尽力,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入杜爷的眼!”

灵霄拇指轻轻叩着桌,“小福全又机灵又能干,爷看得很入眼啊!”逗得小福全缩了脖子低头红脸的,竟有些含羞。于是又拿了些闲话问他。说了几句,便说起南海繁花热闹的地方,自然就提到了荣居里。不想小福全就住在那里,灵霄便细细问了一回。

原来荣居里一条大街上下有五道巷子,各类商铺林立,平日里也是车水马龙,热闹非凡。虽不是第一等富贵豪奢之地,却也是采买便利,出入方便的好地段。原先大多数是市民商贩聚居,后来很多中下层军士都把家安置在那一带,图的是热闹便利。家里内眷或是开门做点小生意,或是替人帮工做活,多少都能补贴家用,日子过得更滋润自在一些。小福全的嬷嬷原先就在家替隔壁的绣坊做些针线补贴家用。

“后来爹出了事,嬷嬷伤心哭坏了眼睛,就再接不了活了。”小福全有些伤怀,转而一笑,“不过现在我进了军中,日子就能过了。”

然后静了静心,敛了容色,凝神炮制茶水。烫壶、置茶、温杯、注茶、分杯,做得一丝不乱。然后,恭敬地递了杯过来,“爷,请品茶!”

灵霄看着他那泛着珍珠似的光芒的稚嫩而又透着坚定的脸,心里忽而就涌出了些暖意,只觉自己和渝阳他们忙乎这一阵也是值当的。

接过来,先闻一闻,看一看,赞道:“嗯,茶香袭人,茶色诱人”低头啜饮一口,细细寻味。瞧着小福全有些忧心又有些期盼的眼光,不由轻笑道:“看来爷的赏钱是省不下来了!”说着便要掏颗小珠来给他。

谁知小福全,嘻然一笑,飞快跑了,“谁是为了要赏钱了!”

正好渝阳进门,瞧了这样的情形,不由得瞪了他两眼,那神情仿佛就是指责。

灵霄也不多说,拉过渝阳将自己方才所思与从小福全那里得知的荣居里的情形一并都倒了出来。

“最好咱们叫了沉星、庞眉过来,明晚就在这里看看情形。后半夜就要去这里埋伏着。”灵霄一面在地图上比划,一面少有地用决定性的语气说出自己最后的想法。说完才想起来,不知道渝阳这边有没有什么变化,“抚军将军怎么说?”

渝阳凝神在方才灵霄指点的地形图上,口中却答:“姑丈那里我没细说,只提希望他能够提议赏灯节加强城内的巡视,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人。姑丈答应了。——此处距离荣居里不下十里,若要不为人知,恐怕得二十里。这么长的通道,可能吗?”

灵霄一笑,“若早有打算,万年时光,就是一百里也都挖好了。——你能找出万年前此地的地形图么?”

渝阳转脸看来,“你怀疑那里的丘陵有变?”

灵霄走近在图上挥手指了几处,“论远近,这里显然不及这几处。但是你看,挖这么长的通道,沙土必然不少,往哪里去?断不会长途奔运,最好就是就地能弃。这几个地方,只有这里是丘陵地带,多几处土堆,只要表面压得密实些,也就看不出什么痕迹了。”

渝阳听了转身就走,灵霄想喊,又止住了。这家伙,定是去找地图去了。

灵霄茶未品两盏,渝阳就回来了,手上什么都没有,神情有些飘忽不定。

“怎么,没找着?”

渝阳叹口气,坐下来道:“都是简图!”

灵霄拍了拍他的肩头,“那起鲛人行事谨慎,挑这里,也该是考量这里没有地形优势,少有人关注,这才好做手脚。——恐怕咱们这猜测又真了几分!若真不是,咱们也就当是南海几日游,也不亏嘛!”

说得渝阳哧鼻而笑,道:“也只能如此!”

“其实要知道那起鲛人还要不要动手,还有一个办法。”灵霄笑道,“若是能知道那起鲛人需要多少数量的活体龙心来实施他们的咒衍术,算一算便就知道了。——你有没有对抚军将军提??????”

不想渝阳一脸黑沉,很少见地打断道:“姑丈擅长这个,并不为人所知。我也是偶然发现。上头既不明示,自然有打算。我们贸然打听,反倒坏事!”

灵霄少见他这种声色俱厉的模样,怔愣着说不上话来。只是心中琢磨,看渝阳这样,想也是深谙一些上层用人之道、办事之方的。自己怎么就没有这样的觉悟和意识呢?想来残秋对她这个新任龙主的培养还有很多不到位啊!

见灵霄这个模样,渝阳不由得缓了缓声息,“好了,咱们收拾下就去洞庭。我已经跟姑丈说了要去洞庭接两名同帐一起来过赏灯节。”

灵霄收拾了图纸,也没什么要带的,就这样和渝阳出门。见小福全候在院门前,探入怀里捻了颗珠子不轻不重地弹过去,“接着,给你过节的!”

小福全不知何物,茫然接了,展开一看是颗璀璨莹透的上等小珠,有些欢喜又有些尴尬地望着他们的背影道:“我,我还没到过赏灯节的年纪呢!”

十九章赏灯

更新时间2012-8-715:15:54字数:2305

夜幕将临,司库衙门的后院,都能隐约听到外面街上的喧嚷和间杂着的各色声音。素日悄寂的南海,今晚也渐渐变得鲜活起来。

“差不多该出门了吧!”一来便进了司库衙门后院的沉星神往地往外探了探头,转脸对着屋里的三人笑道:“洞庭也是有赏灯节,不过却不是这个时节。也不知道是不是一样风情,好些年没过了,不想今晚还能过一次。”

“你是过节来了?”灵霄笑,起身从里间拿了个包袱出来,抖开却是两件质地上乘的软甲,价值该也不菲。

“咦?还备了这个!”庞眉抢过去翻看,“怎么才两件,谁穿呢?”一时引得渝阳和沉星也都凑了过去。

“咱们今夜就要去那里伏击,倘若真遭遇了,备着这个也算放心些!”灵霄道,纵然那些人要剖腹取心,也不能一举而成。说着撩起一点儿自己的衣角,露出里面一直并未离过身的软甲,“我跟渝阳都身上都穿了,这两件是我昨日在洞庭匆匆买的,你们俩的!”

渝阳有些狐疑地看过来,眸子里翻着一些小浪花,他出门向来惯着软甲,一时倒忘了别人没有,杜仲怎么发现的呢?

“快试一试去!赶着出门呐!”灵霄催着庞眉他们,对渝阳的疑惑的目光却一笑而过。

渝阳顿了半晌,方淡淡道:“得亏你想得周到!”

灵霄扑扇了眼眸,避过那探究的目光,扯嘴角一笑,便往隔间里去:“我去换件衣服!”

只觉得这两日渝阳好似越来越关注自己。她在洞庭借口上街,其实并不专为买软甲,也是想去得月楼看看半夏走了没。结果并没见着人,得月楼的小伙计确实聪明,竟还记得她与半夏是同来的,只说那位公子白日总是不在,晚些才回来。灵霄估摸着这是采药去了,也稍微放了心。出来路过一家甲胄铺子,猛想起来,自己有软甲,渝阳也看着穿过一回,这才替沉星、庞眉两个买了两件回来。不想倒招了渝阳不快,难不成以为自己在卖弄人情?

正琢磨着,外头沉星已然在催,“杜仲,你小子快点。难不成真有心去抢姑娘的花灯?”

灵霄赶紧从包袱里胡乱扯了件外衫换了出来,一面系衣,一面问:“大小可还合适?”

引得三人一时都看过来。灵霄低头系好衣带,只觉屋里气氛陡然有些诡异。抬眼一看,三个好似不认识一般地瞪着自己,神色好似幕云碧合,看不出阴晴。

“怎、怎的了?”灵霄僵着脸问道。

庞眉慢慢抬手指他,眼里渐渐有些惊艳,“你,你这小子!”

灵霄顺着那指头往自己身上一看,抽了口冷气,娘也!身上是一件粉嫩嫩的丝锦长衫,下摆衣角上还绣着颤悠悠、娇弱扶风的玉兰枝。也不知绿蒲时何时做的,怎么又收到包袱里来的。灵霄都不用照镜,也能相见得到在这衣衫的映衬下,自己必然是被打造成一个眉目清俊、唇红齿白、飘逸出尘、雄雌难辨的俏公子!绿蒲和白芷的审美品味实在深刻地受到了那小狐狸的影响。

怎么办?只能硬撑!

“呃,赏灯节嘛!”灵霄扯了扯嘴角调笑:“看什么,难道怕被我比下去!”立即招来沉星与庞眉的不屑,两人一笑,兀自走在了前头。走了两步,庞眉还转头来告状道:“杜仲,沉星说‘你这幅娘娘腔,出去可要离他远点!’”

一时将灵霄气得仰倒。

“走罢!”渝阳在后头轻笑一声,听得出甚是愉悦。灵霄跟在后头,看他一袭水蓝华锦的衣衫,一丝也不比自己低调嘛。低头看了看身上那柔嫩地水粉色,敛了敛气,只愿南海的青年们也爱个花啊粉啊的,一会不要太扎眼。

街巷上端的是张灯结彩,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流光溢彩地将众人身上都似撒了层光华,是以灵霄的一身粉衣倒也不算打眼。更有许多青年男儿头上还簪了花,眸光晶亮地游走在街头。看到美貌的女子便有意无意地往人家跟前凑去,期望得到女子手里的那盏花灯。可现下时辰还早,女孩子们总是嫣然一笑就走开去,空气里都是花香粉香,灵霄嗅得有些发晕,觉得北宋时期的上元灯节怕也比不过此番眼前的热闹喧腾。

他们的目的地是荣居里,不想人流涌动的方向亦是荣居里,据说那里搭了个灯桥,任哪个女子或者后生,都可到灯桥上一展才艺,看谁得的花灯多,谁得的花多,好选出本次赏灯节的“赏心郎”和“倾心娘”,各自还能得好些彩头。

总算到了荣居里,灵霄站在街头望了一望,怎一个挤字了得。但人们都不以为意,脸上尽是绽满了笑。就是姑娘们的花灯都得护在胸前,怕被挤破了去。这样人山人海,怎好查探呢!

灵霄发着愁,却也看出远近几个店铺和巷口,都有几个膀大腰圆的男子站了,虽有的也将自己打扮得光鲜照人,头上还簪了花,但眼神却在过往的人群里穿梭,并不在女孩们的身上多流连。这当是南海官方布下的人,数目还不少。灵霄的心稍微定了些,与其他三人送了个眼波,四人很快凑近,灵霄道:“现在人太多,咱们分开走。街尾灯桥下碰头。如何?”

渝阳、沉星看看眼前情形都点了头,只庞眉愁声道:“杜仲,你这个小模样怎能走到灯桥下呢!”说着拿眼看了不远处正被三五个姑娘围着走不脱的一个满脸赤红的俊俏后生。

灵霄看了过去,也觉头皮发麻。这南海的风俗实在狂放了些!小脸不觉有些发白。

渝阳伸手将他的里衣衣襟提了提,有些粗糙的手指触到灵霄敏感的脖子上,让她只觉地要躲开。可那手很坚持,灵霄自己现下是“杜仲”,只能姑且忍一忍。直到露出一指宽的边在外衫外头,渝阳方罢手轻笑道:“你没簪花,只别去主动招惹人家姑娘便没事。”说着又如此将自己的衣衫整了整,“南海风俗,压了衣襟,头攒花簇的便是未婚男子。女子见了是可以送他花灯,讨要他头上的花的。这样露了衣襟,没簪花的,便是已婚或者订婚男子,女子纵然喜欢,也不好多纠缠。”

庞眉、沉星等一听,赶忙跟着也将里衣衣襟拉出老高,扯去头上因觉得好玩随意在人家花摊上拣了戴的花。纷纷嚷道:“怎么不早说!”

一时四人分散没入人流,如同水滴入海一般,不见声息。走了几步,灵霄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刚才站的位置,早被后来的人填满。举目四顾,真一个也找不到了。她虽身量不算矮,但龙族男子之中算不得高的,是以满目皆是别人的簪花或者女子高矗的发髻,视野很是有限。

二十章生变

更新时间2012-8-819:37:14字数:2437

灵霄一面顺着人流往前,一面不动声色的四下观察。鲛人她倒没见过,不过也知道鲛人善歌之外,更善易容,一时怕也难分辨出来。不过残秋曾提过,鲛人下肢为一体,并不惯作步态,时间长了就会露出破绽。于是她低着头便一心看人家的步履。这样倒替她省了不少麻烦,见她是已婚装扮,但人却生得俊俏得紧,大有泼辣的女子决心要逗她一逗。可又见她总低头垂眉,又觉她是个不贪恋美色对自己心上人一心一意的好男子,于是便撤了心思,放她一马。虽仍然有些青春活泼的小女子钦慕她俊逸的风姿,会来拍他的肩头,送个小小秋波,到底也没有什么大妨碍。

这样一路行来快到街尾了,灵霄仍一无所获。

灯桥底下早密密匝匝围了好几圈,走不过去。灵霄想着他们几个也不会凑进去,于是就在外头游荡了一圈。却让她看到个陌生的“故人”。

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在南海边上碰到的那个叫“落衣”的读书人。他今日倒低调得紧,只一身黑沉沉的长衫,没有过多纹饰。华灯下透出润泽的光却昭示出布料的不同寻常,也更加映衬得他棱角分明的脸冷峻出众,倒看不出是个书生了。街上人山人海,他却只立在巷口一个卖花的小摊边上,眸色阴郁地看着人群,身后就是黯淡幽深的小巷。看上去好不寥落。虽打扮得刚毅凌厉,但内里还是个书生,怕是被南海这样的风俗人情给怔愣住了,灵霄不由笑了一笑。张目望了一圈,仍不见其他三人的影子,于是便想着过去打个招呼。

刚走了两步,忽听得人群里一声喊:“呀!灯桥着火了!”,转头望去,那火竟然燃了整座灯桥,更诡异地是此时前头几处房铺竟然也顿时烈火熊熊。火苗现出奇异的幽蓝紫光,转眼就燎过了着火屋的顶。三昧真火!灵霄眯了眯眼,心中一沉,那起鲛人来了!

那火看似烧得慢烧得夭矫曼妙,却燎物便着,南海纵然水多,可也灭不了它。只能用万年玄冰,或者天宫里的乾坤雨露来灭。无论是哪一样,都要费些时辰。——看了那些鲛人想逃!

虽然南海布下很多人手,无奈人太多,火一起,早就乱了。灯桥底下本就人多,火起得太快,好些青年儿女被火燎到了衣衫上,扑之不灭,只能任其燎烧,绝望地嘶喊,好不凄然。灵霄咬了牙,在纷乱之中躲到街旁一个石柱后侧,暗自运了功力,化了从伏坤龙主那里得来的数十万年的内力为玄冰,悄悄替眼前呼号而过的青年们灭去身上的那冷酷夺命的火焰。

街头那侧传来明晰的兵刃相击的声响,十几个黑影正迅速地向这边过来,一路寒光密立,惨号不断。灵霄瞥见那花摊旁卖花的一对中年夫妻看着那些黑影靠近,眼里闪着古怪的光。那落衣还立在一旁,脸色冷冽若石。

吓傻了!

灵霄将身旁最后难辨男女抖做一团的青年灭了火,顺手又抄起扔进旁边的巷子里。提气拔地而起,跃到落衣跟前。

却一时气短力竭,脚下不稳,一头倒撞在了落衣的身上。只觉像撞到了一堵厚墙上,一时也没来得及多想,抓起落衣的手,却不忘提醒那对中年夫妻:“快跑!”

谁知那对中年夫妻望着他们两个,愣是一动不动。灵霄知自己方才催功过度,如今体能不及,只能拽紧落衣的手,深深提了口气,蹿出几个起落出去。只觉得手下落衣的筋骨分外僵直冷硬,显得十分沉重。只好就近落到一处巷子的阴影里,地上落了几盏花灯,没什么人。匆匆安慰落衣道:“你别怕,这边小巷子倒还安稳,你呆着别动。一会我来接你!”说着便要跃身而起,回去看能不能帮上手。不想手腕一沉,生给拽住。灵霄十分费解,低头一看,落衣一只手正牢牢钳住自己的手腕。灵霄暗自运气再挣了挣,竟然不开,由不得吃惊道:“你有修为?”

落衣兀自笑了一笑,好似风过花间,带着些戏谑。在这样的夜里这样的嘶喊声中,显得极其邪魅。

“你······”灵霄想问个明白,却发现他一双黑眸早往她身后看去,透出一丝狠戾,不由得也转头去看。却不料耳后一阵风过,想抬手去挡却是晚了。只觉脖子后头一疼,眼前就黑了下去。

六个黑衣劲装的人躬身恰恰立在落衣身边。

“走吧!”落衣提身而起,早在一箭之外。那几个黑衣人也流星一般跟了去。忽又有一个回来将软在地上的灵霄提起,再折身追去。

灵霄觉得浑身酸痛,耳边模糊地传来些声响。

一个冰冷的声音:“怎么带了他?”听不出多的情绪。

“属下担心此人泄密,一时不好处置,只好先带了回来。”声音有些粗哑,显然要老些,却透着小心。

半晌方才那个冰冷的声音才又响起:“先带下去看管,小心别露了痕迹。”

“是!”

灵霄感到脖子一紧,似乎别人提了衣襟拖曳而行,脚踵不时传来尖锐的碰触感。她很想睁开眼,可眼睛好似被什么东西糊住了,怎么也睁不开。急得她一用力,咳了一声,喉咙顿觉一松,大口的空气从那里蹿进胸腔,同时觉得身子一飘,便撞在坚硬的石块上。接着是轰然一声响,就再没了别的动静。

灵霄静静趴在那里,先顺了顺气息,并悄然将气息游走一圈,四肢无损,心中一喜,睁开了眼眸。

灵霄倚着墙角坐着,眼神有些空茫地在这方暗黑闷湿的空间里游走,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被关了三日。却好像看不到头的时间黑流一般的漫长,若不想办法出去,迟早会损毁心神。

这是一间非常厚实的石室,三日的时间她几乎用手探摸过这里的每一寸壁头。石室里什么都没有,原先只有摆成案桌的两方石墩一块石板,灵霄将那石板竖起来,隔出一个小空间来解决生理需要。一侧的墙面渗下细细的清流,沿着地缝又慢慢地渗透下去,是以那一侧便有些潮湿。灵霄摸出来有一侧墙上有方寸如门的细缝,也用力拍打过,却一点声响都没有。

灵霄那日心力耗损,三日来除了摸石壁,就是静坐修法,现下感觉灵力已渐至充沛。只苦于没有出去的办法。脑子里不知将当日的情景回想了多少遍,最后能虏获她的人,只能是那“落衣”。虽然她当时看不到身后,也没看清眼前的情形,但她眼下的处境,让她再没有单纯童真的情怀去想那浑身透着诡异的“落衣”。也不知道南海如何,渝阳他们怎么样。三日了,恐怕外公和残秋都该得了消息罢,不知乱成什么样。

“唉!”灵霄叹一口气,真是初入江湖,风雨多。怎么出去呢?灵霄暗自灌了十分灵力朝石壁上拍去,谁知那石壁不仅纹丝不动,反将其力分毫不减地反弹回来,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灵霄避无可避,虽即时舒展双臂想化引过去,却也免不得受那一下。心口一沉,气息一滞,便喷出口血来。

二十一章何人

更新时间2012-8-911:05:00字数:2269

这石室好不古怪!她已然承了伏坤龙主的灵力,虽未完全贯通,却也非一般可比,寻常石室此时只当粉身碎骨,怎可能如此!灵霄抚着心口,又吐一口污血,刚恢复的功力又消耗只剩三分,只好坐了调息归经。

此时却听头上洞开一口,露出一张脸来。灵霄十分怔愣,这是当晚那花摊上的大嫂。

“我说这位公子,你可安生些罢!实话告诉你,只怕是四海龙王来了也破不开这石室。这可是万年前勃王专为伏坤准备的!”

“你······”灵霄来不及质问,轰一声,那口又迅捷地掩上。

灵霄唇角有一抹苦笑,原来那起鲛人在南海早有内奸。自己显然已经落入一直隐没着的万年前妖王勃残留下的人手中,难道他们早就识破了她的身份?

正思量着,头顶又是轰然一响,露出的却是一张陌生的脸,长眉入鬓,薄唇修鼻,眸若星子,让灵霄心头不由得一亮,腾出一丝隐微的希冀。

这是不是传说中的“英雄救美!”

灵霄心中忍不住这样想,全然忘怀现在自己仍是男儿身,且是浑身邋遢几日未洗,满脸污血腥气逼人。

那人似乎并不着紧,只冷了眼看下去,看得灵霄的心底一点一点凉下来。又不认识,凭什么会来救她!说不定还是个陷阱。正当她想软了腰背靠着石壁歇一歇的时候,那人总算开了口。

“走吧!”声若泉洗,这是灵霄这几日听过的最好听的声音,却透着明显的疏离和不耐烦。

灵霄挣扎着还未判断出这是不是个陷阱,那人早挥一条软绸将她腰一缠,提了她起来。她以为自己衣襟领口便又要被拽一次,屏了气等着脖子上窒息的一勒。不想却是腰上一紧,那人将她拦腰抱了,横在一侧。灵霄眼前一亮接着又是一暗,一股陌生的气息扑鼻灌来。原是那人系了披风,兜头盖脸地将灵霄顺势横系在了腰间。外头隐然有些脚步声,想来有人发现并追了来。

灵霄只觉得那人加快了腾跃的步伐,颠簸得很是厉害,少不得将手脚尽力扣在那人腰间,一来免得妨碍他,一来自己也舒服点。来的人很多,灵霄听得出来,但却没有一个人开口,凌厉的杀伐之气让披风鼓荡不已。这样的杀气,似乎作不了假。

那人的手似乎隔着披风滑过了灵霄的手背,很快,说不准是有意或者无意,但让灵霄陡然决定信任他,心中多了一丝安然,好似他们两现在便是并力作战了。

那人的功夫似乎超出灵霄的预想,一阵纷乱,起伏惨叫之后,就是一阵疾奔。灵霄颠得脑门直疼,手上却感觉有一缕温热的液体缓缓地浸下来,他受伤了?!

“唉,你怎么了?”灵霄什么都看不见,只好出声问。

“别说话!”声音还是那么冷,只是因为一番厮斗和奔波气息有些不足,显得有些喑哑,添了丝隐微的魅惑。

一只手隔着披风托在了她的后脑勺上,这样的确舒服多了,灵霄微微扭了脖子,调了个让自己更舒服的角度,感到一股温热缓缓传来,舒服中带着些酥麻。心中一凛,却来不及了,又着了道!只能任神思麻痹,渐次昏睡过去。

蓦山。屋外秋光宜人,室内一片静默。

灵霄将眼看着屋外,草树轻黄,云高鸟翔,蓦山的秋光甚于春朝。

“霄儿,你确是只知道这些?”东海的伏波龙王捋须再问,眼中满是疑惑。

灵霄点头,“外公,那人点了我的,想也是不希望我知道太多,不想泄露身份吧!”

“你能肯定是十分年轻的男子?”一旁的残秋问道,一面凝眉自语:“有这番手段,三界之中自是难得,倒不难查找。只是,谁能探知你的处境及时赶到?我琢磨这许久,倒找不出一个来。”

是啊,是谁能这么及时知晓呢!渝阳他们不知自己身份,只到东海来寻杜仲家人,惊动了外公。外公他们才知道自己出事。那已是第二天了。正追查不到她的踪迹,却发现她被送回到了蓦山。

送她回蓦山!必定是知道她身份的人。是谁?灵霄也是没有头绪。知晓她去东海戍甲营的大概也只有帝启和栖乌,可他们一人在天河戍守根本走不开,一人远在灵山怎会知晓消息?她去南海,谁都没告诉,除了半夏。可半夏?灵霄摇头,肯定不是他。且不说他的修为不高,只说亲身的气息就全然不似。

是以听残秋这么一问,灵霄也并不十分肯定,只道:“看面容是十分年轻,但也不知是否有机巧。”说着信手在桌案上蘸了墨汁,草画了个模样。

“面生得紧,竟未见过。龙王,你来看看?”残秋过来参看半晌,退身下去。

伏波俯首看了,也摇头,“如此后生?怕是隐逸的故人不愿露了痕迹装扮也不一定。”听灵霄回来提起,那地方必定十分隐秘,他们找了好些日尚没个头绪,他人怎会轻易知晓。惟有深知内情的人才进得去救人。只是如何能知晓霄儿身份?伏波壁眸想了想,霄儿作“杜仲”时,身形虽幻成了男子,但也纤弱得很,加上眉眼并没有十分遮掩,若见熟了霄儿倒也能猜个八九分。但一时也没有更多头绪,便道留待日后细细打探。

又搭着灵霄的手腕把了回脉,叹息一回,嘱咐道:“心脉伤得厉害,还得将养半月。”

灵霄扯着苍白如玉的脸,勾出个笑弧,叫人看了好不心疼。“外公放心,我在家好好养着。只是不能按时回营······”

“营中自有安排,你不要担心。”伏波又嘱咐了一回,这才和残秋两个一起走了。

灵霄站在院中两棵也卷黄了叶的桃树下,望着了无人迹,碧蓝蓝的天,心中只是疑惑:当日她只是吃那石壁反弹回的凌厉一掌,耗费了些功力,虽有些血不归经,却并未损伤心脉。为何醒来却心脉横断?既然救她,为何又伤她?伤她却又不要她命?着实透着古怪。一时气短,不由得在轻凉的秋风里狠命地咳了几声。

一侧的绿蒲抢步上来扶稳她,满目蓄泪地颤声劝道:“龙主还是进屋躺着吧!”

灵霄拿了绢子擦了擦口角,笑:“傻丫头!哪里就怕成这样了!”到底还是跟着进了屋去。

一处幽室,光影幢幢,布置很是豪奢。全是明珠取光,看不出个晨昏早晚。

一个纤柔娇媚的使女搴开帘幕,极恭顺地引入一个人来,又静默地好似从未出现过一样地退了出去。来人一身玄青衣衫,面上严严实实地围了块面巾,只露出一双眉眼。静室独立,倒也不显得胆怯。

二十二章静卧

更新时间2012-8-1017:32:37字数:2088

清凌凌水晶帘响,一个听着冷硬却又透了几分熟稔的声音响起:“你来了?”

说话间,一袭黑袍转到了那人跟前,大概刚刚沐浴过,衣襟松散,略露出一片白玉的胸膛,泛着珠玉般的光泽。在满室幽辉和一袭华贵黑袍的映衬下,正生发出不可名状的极致诱惑。

玄青衣衫握了握拳,隐忍住想要退后半步的冲动,颔首道了一个“嗯”字。那样粗哑低沉竟似乎带着一丝缠绵。好似将那人自己都吓了一跳,喉结明显地动了两下,似乎想要将声音给润滑回去。

黑袍人似乎轻轻察觉到了,用鼻息轻轻笑了一声,满室顿生绮丽。玄青衣衫终于往后退了半步。

然而那人却径自转身,在以各色宝石装饰,铺着绵软华丽的锦垫的主位上斜身半躺,也不管胸前春色流泻,只伸手将遮面的黑缎般的长发拂开,露出一张若刀削斧凿又不乏精致的脸,正是“落衣”。

黑袍人抬眼匆匆看过,又忙垂了眸子,眉头轻蹙。神情颇有些煎熬。

落衣一双星眸透着鹰隼般的精光,直直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这才宛然露了抹淡笑,但眉目里却仍是一片寒光。随手轻掩了衣襟,这才问道:“如何?他,下手没有?”声气落在满室的珠玉里,迸出一丝寒凉。

“下手了!他将人送到了蓦山,照心口拍了一掌。我亲验看过,确是心脉横断。”

落衣冷笑,“他倒也舍得!”忽而坐直了身,眸色已凛,寒声道:“这消息要让另一个也知道才是!”

玄色衣衫的人微有些迟疑,迎着落衣那寒冽的眼神,只垂了眸,应了个“是”!

“办了这件事,你就好生呆着,莫露了痕迹!”

“是!”

落衣好似在看他,又好似什么都没看,半晌才道:“你放心,我许过的,必定不会食言。”

玄色衣衫的人眸色一热,陡然抬头看去。却只有一片翻飞的衣角隐在水晶帘后。门枢轻响,方才那个侍女立在了门口。玄衣人敛了脸上多余的神色,恍若微风过后的水面,宁静无痕,静默着跟了侍女出去。

一阵鸟鸣,声若快剪。灵霄昏沉沉地,入耳更觉得吵。待睁开眼来,竟然是满室的晨光。

怎么睡了这么久?灵霄记得绿蒲扶自己进房,硬要她躺着歇一歇。她以为晚饭时分总归是要醒,窗外怎么却是朝霞流光,红日初升之景?灵霄眨眼看了好几眼,越发笃定。自己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这心脉横断要比当日自己度成人劫受伤还严重?可残秋分明说无碍的,她不也只觉得浑身绵软而已,怎会昏睡不知晨昏?

灵霄凝了眉,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门轻轻一响,绿蒲托了一个云纹盘进来,见了这样的情景,赶忙放了手上的托盘,口中阻止道:“龙主不可!”说着人就到了床边,将灵霄挣扎着要起的肩头给轻轻压了下去。

灵霄只觉得力竭,只能依她,笑问道:“怎么连晚饭都不给我吃,让我睡这么久?”

绿蒲细细替她抹了抹额头上刚才用力出的细汗,满脸忧虑不忍,却又强绽了笑说笑:“谁让你好好的出门,却这样好似经了五灾八难地回来!平日养得再好,也经得住这样折腾?索性饿在屋里,盯在眼前才放心呢!”

“不是意外之变么?来,扶我起来!”灵霄知她不过是心疼些,并不在意,只想着起来坐一坐,可能还有几分精神些。怎么比昨日倒还衰弱了几分?

看她一阵乱动,绿蒲赶忙按住,“龙主你才敷了药,常春医官说要躺足三日才能下床呢!”

“常春医官?”灵霄不再动,师傅老人家的医术她倒是很相信的。却是一脸不解,“昨日他不是说没事,只需静养就好。怎么又要敷药了?”只觉得心口处此时传来一丝凉又杂着一丝麻的怪异感触,忍不住便要拿手去抹。

“不许动!”早让绿蒲将手给捉了,放回被里压好。一面拿了托盘里熬好的米粥,一面坐到床头喂她,一面说道:“昨晚月上树梢的时候,正打算叫醒龙主用饭,老医官却气喘吁吁地赶了来。先给龙主用了支静息香,又细细诊了回脉。——龙主,你没瞧见老医官那神情,眉头都快扭成一团,胡子想都要让他给捋光了,脸比暮云还黑,好不吓人!嘴里还叽里咕噜地直念叨。好像是说龙主的脉息让人故意给注入丝真气,一时没看出来实情。好在老医官医术高,总觉得有些不对,又赶来再诊了一次,这才赶紧用药。否则啊,晚了,恐怕气脉阻滞,以后再习不了心法!”

灵霄听了心中很是震惊,还故意扰乱她的脉息?是谁既不想取她性命,又希望她成个废人?好狠的心!不由得咬紧一口贝齿,心头一阵愤恨,却是一阵奇痛啮上心口,叫她不由得轻呼一声,瞬间脸色苍白,冷汗淋漓。

绿蒲一阵手忙脚乱地安抚照拂,一炷香后,这疼痛才慢慢淡去,灵霄也才得以喘息平定。

“龙主,你千万别动气啊,身子要紧!纵不管怎样的奸贼妖孽,总得要养好身子再做计议!”绿蒲红了眼眶,低声劝道。

灵霄吃力地拍拍她的手,点点头。

绿蒲转而为笑,又拿了粥来喂,“这粥里可是加了老医官给的秘制药丸,可得都吃了!”

灵霄感觉那阵疼痛一丝丝抽离,整个身子都绵软了下去,知晓自己此次伤得诡异不轻,也十分配合地吞咽着。

绿蒲见了十分高兴,但又怕她耐不住卧床,索性一并将常春医官嘱咐的话都转述了一遍,“这三日不能见风,只在房中静躺。敷药处不见风、不见光、不见水,更不能有一丝的震动差错。否则,纵然表面看养好了,内里也是心脉不通,真气运行不了的!”

灵霄很不死心地道:“若要如厕怎么办?”

绿蒲一脸欣然,自门口拿了两个圆腹敞口的玉壶进来,“我都备好了,龙主喜欢用哪个?”

灵霄一脸愕然,这是要过三日没有隐私没有尊严的日子了?!她一定要将算计她的那人给找出来!

二十三章青鸟1

更新时间2012-8-1112:37:35字数:2249

好容易挨满了三日,灵霄无比期待常春医官的到来,她可有好些要问他。谁知又是一支静息香,药换了,人走了,她睡了。

望着满室晨光,灵霄想不通为何常春医官对她避而不见?是嫌弃她这个徒弟太丢他老人家颜面?还是怕她问他不想答或者不能答甚而不愿答的问题?

“龙主醒了?”绿蒲倒是一脸喜气,兀自说了一串。“老医官说龙主可以下床活动活动,但还是不要出屋子,尽量躺着歇息。”

“嗯!”灵霄想着自己的心思,并不见得有几分雀跃,招来绿蒲一丝疑惑,不是总嚷着躺废了么,怎么现在能起了却这个神情!少不得趋步过来细细询问:“龙主?要不要扶你起来坐一坐?”

“嗯!”灵霄继续神思渺然,任绿蒲摆弄瓷娃娃般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扶起靠坐在床头。

绿蒲体贴地将一个软垫垫在她的后腰处,“龙主,这样行吗?”

灵霄这才注目到眼前,盯着绿蒲,问道:“常春医官什么时候再来?”

“怕是不来了吧!”绿蒲道,“老医官说龙主恢复得不错,给了十粒药丸,说后日洗去敷药后,每日吃一粒,连服十日,心脉便就续好了。还特意嘱咐说用药期间不能动气,也不能用力。——没说再来!”

这老狐狸!灵霄心中有些笃定,他必定是发现了什么,却又不愿意说,才故意避开她的。叹息一番,也是无可奈何。总归都要等伤好后再说。也不知道渝阳他们几个怎么样,会不会有什么麻烦?于是问道:“这几日黄豆豆呢,怎么不见他?”

绿蒲将窗户又掩了掩,怕晨风太凉,只笑道:“我和白芷怕他太聒噪,扰得龙主不得安生,打发他去找小玉堃玩了两日。昨晚刚回来,见你睡了就没进来。现在正在院子外头忙呢,说要给你搭个帐子,好坐到院子里来看风景,省得在屋里憋闷。”

灵霄静心听了听,隐约是有黄豆豆的声气。只是不能用内力,现下又浑身绵软,比凡人都不能及,是以并未能听出来。

“快别叫他瞎忙了,没的将我那两株桃树给折腾坏了。你叫他进来!”

绿蒲应了,赶着出去叫。不一会便听得黄豆豆捏着嗓子细细地喊,“霄儿!”灵霄睁开刚刚阖上养神的眼眸,只见黄豆豆怯怯地立在门口,眼中竟含了泪光。

“做什么?我好着呢!”灵霄抬了臂招他过来。正觉得有些吃力,黄豆豆刚好将他细软的脖子伸过来,轻轻靠在她肩头,她下垂的手臂就正好抚在了黄豆豆厚软的背羽上。手指上涌起一点暖意,顺着手指渐渐就渗透到了心底。灵霄任黄豆豆将满脸的茸毛在自己的脸和脖子上摩挲,眼底便有些酸,赶紧闭了眼,深深叹口气。她是有些想念这样的家人式的温暖了,她的确很有些想她美丽青春并不逊于她的娘亲了,尤其在这样的病榻之上!

觉察眼底的酸楚更甚,灵霄赶忙敛了心神,拍了拍黄豆豆很有肉感的背脊,软声安慰:“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黄豆豆只不管,仍是赖在她肩头上,却很小心地提了重量不压下来。

“好啦!不是男子汉么,怎么又儿女情长起来了?——我可还有事要你办呢!”

在灵霄半是哀求半是激将的刺激下,黄豆豆好半天才万般不舍地抬起头来,翅膀尖胡乱抹了把脸,也看不出有没有泪,呢喃道:“说吧,什么事!”

灵霄在他耳畔低语一声,黄豆豆点了点头,径直去了。灵霄只觉得累,阖上眼,竟不觉睡沉过去。

“呀,这是怎么了?”这是绿蒲的声音,带着些惊疑。

“拿了个小贼!”黄豆豆的动静,“敢在蓦山鬼鬼祟祟,你也不怕你黄爷将你炖了!”

听得此话,灵霄不由得一笑,这黄豆豆什么时候开始以“爷”自居了?撇开贵族气,走了江湖路?这样想着笑着,人就慢慢睁开了眼。窗上垂了纱幕,但屋里的光线仍很充足,大概快到午时了。此时也不闻那所谓小贼的辩解求饶,只是叽啾一阵鸟鸣。

“怎么回事?”灵霄向着外头问道。

几阵脚步响,绿蒲先进来扶她坐起。黄豆豆得意洋洋地跟在后头,翅膀尖上正立了只小小的全身青蓝色,翅尖尾羽上间有蓝白色花点的蔫搭着脑袋的鸟。灵霄虽没有火眼晶晶,也看得出这只鸟浑身也是透着灵气,恐怕比黄豆豆高几个层次,怎么却让他给逮了?

遂将眼看了黄豆豆。黄豆豆将那鸟倒提了脚,露出系在脚上的用红绳牵起的两只小银铃铛来。原是用了锁仙绳!灵霄叹口气道:“给你这锁仙绳不过是怕你受人欺负,好让你作防备用。怎么今日倒去绑这么只玲珑可怜的鸟儿回来?”

“昨日我回来就见它在咱们屋子外头起起落落,既不寻食,也不找伴的,看着又面生,就留了心。今日我方回来,竟远远见她立在你窗口上,正往里探头探脑!可不是哪里来的探子?!”说着将那小鸟往当空一抛,那鸟受了锁仙绳,哪里挣脱得开,只能哀鸣两声,缩了脖子,软绵绵眼看着就要落在地上。

“先放了它,再来问话!”灵霄想去接一接,无奈浑身无力,赶紧出声道。

黄豆豆却稍等了会,在那鸟将要落地那一瞬才将它捞起。那鸟兀自哆嗦着,鸣啼已不成调,看来吓得不轻。

“说罢,哪里来的探子?老实说了,爷还饶你不死!”黄豆豆收了锁仙绳,将那鸟用一根翅羽掂在尖上,怒声而问。

不想那鸟抖了抖,就势滚落在地,却化成个蓝衣的小童子,头上两只总角早散乱了,一下蹿到守在灵霄床边的绿蒲身后,口中只叫:“绿蒲姐姐救我!”

绿蒲满脸疑惑,转身拉了那小童,仔细看了一番,吃惊道:“哎呀,青鸟?!”

那小童听得绿蒲唤一声,早忍不住揉眼遮面地放声哭起来,竟是万分的委屈。

“龙主,他是跟在婆娑身边的一个小童,前番见过几次。”绿蒲一面哄那童子,一面告诉他的身份,一面又是问他:“你怎么来这里了?莫不是婆娑有什么信来?怎么不直接来寻我呐?”

可那小童只是哭,怎么都不答话。

“你先带他下去洗面收拾下,一会再来回话。”灵霄禁不住他响亮的童音,赶紧吩咐先带出去。

“唉?怎么这样就饶了他?打小不教育好,以后必定是个贼人!”黄豆豆犹不甘心,但见灵霄一个凌厉眼神,赶紧收住了。

灵霄看他半晌,才问道:“可见到了人?”

二十四章青鸟2

更新时间2012-8-1217:08:24字数:2181

黄豆豆点头,却很扭捏道:“见到三公子了,不过,三公子说龙王不让他来蓦山,怕扰了龙主的静养。三公子还说,知道龙主忧心什么,说让龙主只管放心就是,他们都好!”

灵霄低头琢磨片刻,淡淡一笑,都好,就好!

抬头见黄豆豆还一脸纯真地望着自己,轻叹口气,叮嘱道:“以后不要太莽撞,那锁仙绳可不能轻易用。”怕黄豆豆还不听,又道:“你只道锁仙绳能锁仙,但若遇到大神仙就不管用了,到时候,吃亏的可是你哦。”

黄豆豆一时没消化过来这信息,兀自呆着。自拿了这锁仙绳后,他自我膨胀不知多少倍,以为天底下什么人他都能绑了来。今日霄儿怎么又改了口了?

“好了,去叫绿蒲带那童子进来。”灵霄轻轻拍了拍黄豆豆支过来的脑袋,嘴角爬了丝狡黠的笑意。

灵霄看着另洗了脸、梳了头的小童,一双灵光毕现的眼珠,黑溜溜地,甚是可爱。语态便透着些亲柔。

“你是谁?叫什么?怎么偷偷摸摸地到这里来?”

那童子仍是不说,只忽闪着长长的浓密的睫毛,如同一只翩飞的蝶,大抵有些怯意。

“你要不说,——”灵霄拖长音调慢慢道:“我就让绿蒲将你送至天宫雍和殿,让当值的执事官来问你。”

那小童抖了抖,却仍是不说。

绿蒲见机也道:“快说罢。龙主并不为难你。若送到执事官那里,必定不能讲情面。到时候问你一个擅离职守,私自出走的罪名,看不将你取了灵力,打回原形去!”

听了此话,那小童才开了口,口齿也很伶俐,三言两语便交代了个清楚。

“小的叫青鸟,蒙婆娑侍者养育,修炼千年列居仙班之尾。平日跟随婆娑侍者在启元殿里做个小小的应答童子。前些日子,帝孙戍守天河去了,殿里上下只留了我来看屋子。因为,因为长日无聊,才,才四处游逛。不想到了这里,惊扰了龙主。还请龙主赎罪!”

说着便十分恭敬地伏地叩头。

灵霄垂了眼睑,似听未听,半晌才抬了眼来,“你年纪小,总会贪玩一些,倒没什么。只以后不能乱创,小心惹出祸事。”转而对绿蒲道:“送他去罢!”

那青鸟乖觉地起来,甚恭敬地拜别,自离去不提。

灵霄又半躺了下去,心中琢磨:看着小童模样倒不是轻易能吓唬的。既是昨日都在外面转悠,断不是乱游乱逛。恐怕······灵霄闭目轻笑,青鸟传信的典故,眼下应得正好!他,真如此着紧自己?虽是疑惑,但心底也涌起一丝甜意。

方迷糊一阵,就听得外头一个清丽的声音。

“绿蒲姐姐在么?”说着便是推开院门的声响。

“白芷姐姐在家么?”又是声问询,人却是往她屋子这边来了。

灵霄睁开眼,今日真是热闹得紧!

“都在忙什么呢,我可自己进来了!远客来到,还不奉杯茶来?”那宛若黄鹂出林的清丽嗓音径自演着戏。人却是经了堂屋,直往她这个屋子走来。

绿蒲送那青鸟去了,看样子黄豆豆和白芷都不在家。灵霄挣扎着坐起来,少不得要亲自应对。

刚倚靠床头坐定,门便被吱呀一声推开,一个黄衫白裙,装扮绮丽的美貌女子立在了门口。甫见灵霄,先是一滞便灿然一笑,福身作礼。

“哎呀,不知龙主在房中歇息,春兰莽撞,还请龙主见谅!”说话爽利,并不见一丝忐忑,反倒透着些欢喜。

灵霄轻轻浅浅地一笑,“原是春兰姑娘!多谢你常送灵花清露来!”

那春兰见机又往房里迈了两步来搭话。“唉,这有什么!我不过是奉了栖雪神女的命。神女走时特意嘱咐了,说她虽人不在这里,却不能让龙主短了灵花清露用。”

灵霄轻叹道:“栖雪神女真是心地纯善,只不想遭此横祸。她近来还好罢?”

“谁说不是呢!只盼能慢慢好将起来。”提起栖雪,那春兰果真有几分真心,拿了手帕去抹眼角的泪光。可能也觉太过失礼,马上又敛了凄色,叹一声:“谁想到能出那样的意外呢,真真是天妒红颜”,却对灵霄道:“龙主这是怎么了,看脸色倒似很不好的样子。”

灵霄神色清明,笑道:“没什么!前日不慎让条毒虫咬了,除了毒也就没什么事。只是他们不放心,硬是要逼我躺着。如今正好你又送了清露来,多喝两杯,余毒都该散尽了。”

“哎呀!竟有这样的事!可惜不能早知晓,不然也该带些清毒益身丸来,更对症些!到底是伤在哪里了?”说着竟走了两步要上来探看。

灵霄浑身没力,怕她看出破绽,忙道:“唉,不打紧的,没得污了仙子的眼!”虽是如此,那春兰竟是不听,灵霄也只能眼睁睁见她走近。

“谁在里头?”白芷的声息少见的厉害,人跟着就飘进了屋子,抢步挡在了春兰前头。一双水目正担忧地看过来。灵霄冲她轻轻摇了摇头,白芷神情才稍见松缓些,“龙主还是不要费神,躺着歇息罢!”说着扶着灵霄躺下,掖好被角。这才转身拉了春兰出去。身板僵硬,透着丝紧张和一些不喜,语气却还十分亲热。

“春兰妹妹来了?咱们外面坐去!前次你说的那个花样子,我都给你绞好了,只等你来呢······”

灵霄听了,心中感慨:唉,这丫头也不知什么时候长了些心眼,也会待人处事了。只是这春兰说是来送清露,怎么径直往她房里创?提到栖雪又十分动情,莫非······唉,真是“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各自都使了本事!其中几分真情,几番谋虑,谁能说得清呢!

灵霄只觉一阵头疼,躬身缩背,昏沉沉睡去。

不知是什么东西扫在她的脸上,慢慢地游移。灵霄睡得沉,根本不想醒来,可那缓慢的游移渐渐变得无比真实,难道屋里进了虫子?灵霄虽没有异类歧视,终归是接受不了与虫共眠,只能挥手在脸上微痒处拂了拂。

接着睡!常春佬是不是担心她卧床难熬时日,就下药只管让她昏睡?她真是怀疑。

怎么还动?灵霄估摸准了,扬手过去,不想却落入一处暖而坚实的所在。虽不能用力,灵霄也条件反射地反手捏过去,骨节分明、皮薄肉厚、略带粗糙,这分明是手掌,一个男人的手掌!

二十五章试探

更新时间2012-8-1313:10:17字数:2253

谁,能这样悄无声息的进来?

迎着她有些惊异的眼,是一张熟悉而又透着陌生的脸,正是当在天河戍守的帝孙启。他一身素色长衫,暗室中竟焕出光泽来,堪称绝世的风华。只是眼角眉梢略带了疲惫,眼目中更有浓得化不开的忧色。

灵霄瞬时眼中的惊异渐次化为了淡淡的欢喜,苍白的唇角爬上了笑意,“你来了!”嗓音因为久睡,显得有些干涩,在这静谧的室内响起,竟有了缠绵的滋味。天早已黑了,室内只有远处一颗小珠吐出一点光泽来,比窗外透进的月色浓不到哪里去。满室便如同罩在淡淡的轻纱里,显得分外朦胧婉约。

她动了动,想要坐起来,却让一只大手抚在额头,“你别动!”声音也是嘶哑得紧,透着隐隐的一丝疲累和忧心。目光如瀑一般倾泻下来,满满地落在她的身上,竟有几分压迫之感。

灵霄开阖了几下眼睫,只觉招架不住这样的溢满深情的目光,微微别过头寻了个借口,要些水喝。

启的手指画过她的眉头,牵唇一笑,低声应道:“你别动!等着!”似含了说不清的魔力,果真让她动弹不得。

“来,”他一手轻柔地放在她的脑后,微微将她的头抬起,一手拿了茶杯体贴地凑到她的唇边。整个胸膛也跟着便压将下来,距离她的鼻尖不过一寸。兜头兜脑地一股浓烈的男儿气息,让灵霄浑身僵滞,心跳都快了半拍,她这刚续上的心脉怕是受不住这样的激情。只能别过脸去,低低地喘息几口,道:“你扶我坐起来罢,没妨碍的。”

启只好放下茶杯,低头看她,侧转的脸更显出清瘦和苍白,唯一有生气地便是她不断颤动着的细密软翘的睫毛,如同风中舞动的一双蝶翅,轻灵却带着一些脆弱。心底某一处他自己都说不清的地方,此时似乎正悄然裂开,涌出既熟悉又陌生的一阵心疼、怜惜和着紧来,一如当年在劫阵中见到她一般地让人心窒。

他以为她已经大了,足够承受伤痛和挫折,可是,为什么,看着这样的她,他的心却是如此的起落煎熬?

灵霄觉察到他落在自己脸上目光的重量,悄悄回了眸来看,只觉他神情凝滞,却不知思飞何处。只好低低地叫了一声,“启,启······”

“我倒喜欢你这样低低地唤我名字。”说着,灵霄便被他轻轻搂坐在怀里,“来喝水!”仿佛并没有刚才的短暂出神。

灵霄低头啜饮了两口,轻轻推开,对他道:“我靠着软垫坐着就成了。你也渴了吧?我让人给你沏茶来!”说着便挺了腰,离了他胸膛,想要叫人来。

却被一只有力的臂给搂回来,搂得更紧,透过彼此的衣衫,她都能觉察到他微烫的体温。

“还是霄儿心疼我!我喝这个就成。”说着将手里方才灵霄触口的茶杯那端特特转过去,一口将水饮尽。眼光甚是暧昧戏谑地落到她的唇角上。

灵霄脸登时一热,不可遏制地就想起当日那晚的那个缠绵的吻来,那种绮靡甜软,生生让她不由自主地颤了一颤。

“霄儿这是怎么了?”启忙放了茶杯,低头查看。只见她脸颊微微桃花色,眼角唇边都带了春意,颔首垂眸却是说不出的娇媚动人。原本担忧的心一松,涌起地便是一阵缠绵意。唇角带了笑意,看了方才自己的小伎俩起了作用,想起当日品尝到的甜美,禁不住也心旗摇荡,冲着那抹淡淡朱红,俯身而去。

灵霄本不自在,听他这么一问,少不得侧头来看。一点朱红正凑到他的唇齿下,被逮个正着。

“呀”惊呼一声,却正好让人攻城略地。

帝启不由自主地轻轻阖上眼眸,去全身心的感知品味口中的芬芳。身上惯例是被捶打了几下,他紧了紧手臂,并不以为意。只是,怎么怀中的人儿似乎抖得有些不寻常?帝启不舍而疑惑的睁开了眼:灵霄刚才绯红的脸庞现下却是苍白得紧,不见半丝生气。赶忙松开些手,上下检视,口中急道:“霄儿?霄儿?你怎么了?”

灵霄吃力地呼吸几口气,任帝启将自己妥当地安置躺去。半晌,待呼吸顺畅,四肢有了点力气,才指了指自己心口:“这里,受,受不了!”

帝启一脸愧色,“是我不好!——怎么伤得这么重?让我看看!”说着一手便搭在灵霄的脉上,屏气凝神地听了好一阵,脸上神色若罩了层黑纱一般,愁思中透着浓烈的忿恨之意。

“左不过是着了人家的算计。”灵霄轻轻抽了手出来,瞅着他笑道:“我这样的残身败体怕是侍奉不了帝孙了,还请帝孙另择良妃罢!”

“怎么说这样的话?!”帝启神色一凛,忽而又软了嗓子安慰道:“不过是心脉断了,好好养,不怕养不好!”

灵霄盯着他的脸,不想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细微变化,“帝孙说得好不轻巧!方才没觉得我这脉象与寻常的心脉横断有不同?”看着帝启眼角微挣,又道:“我是被人一掌横断了心脉,接着又让人强行注入灵力遮掩,拖延了疗治的时辰。就便是真接续上了,也使不出几分灵力,如同凡人,怎么能与帝孙匹配?······”

“别说这些傻话!”帝启止住她,轻轻握了她的手,“好好将养,纵然、纵然是不好,也没什么要紧,我会照顾你!”

灵霄微微别开了眼,这样的浓情她纵然愿意相信,却也不能任由自己让人肆意骗了去。虽然她寻不出一点他与救她那人有关联的疑点,就连身上的气息都是那么不同。可是,可是方才靠在他怀里的那种触感,分明又有几分相似。这样的时候,她不可能不疑心,不可能不去试探。只是,仿佛这试探都是徒劳。

灵霄轻轻叹口气,问道:“怎么今日又来了?”

帝启轻蹙了眉,却牵唇一笑戏谑道:“不愿意见我?还是知道自己现在丑,不想让我见?——傻霄儿,你什么样我没见过!”

“什么样你都见过?”灵霄瞪大了眼。

“嘿,不过是说从小到大的模样!”帝启抽手比划了下她由小豆丁到如今的身形变化。

许是卧床几日嗅觉听觉都格外灵敏,他说话的声息带着明显的遮掩,而在浓烈的疲累风尘之后隐没的淡淡气息,更勾起灵霄似曾相识的回忆。

“你在东窗外偷看过我沐浴?”灵霄脱口而出,自己心头都不由得直跳。她犹记得自己沐浴时偶尔闻到过的那抹若有似无的气息,分明就是他!脸不由得涨得通红。

二十六章撞破

更新时间2012-8-1417:31:10字数:2237

“别动气!小心身体!”帝启赶着要帮她顺顺胸口的气。但让灵霄坚决地用手挡开了,“别碰我!”看他的眼神都似冒着火。

“我,我只是偶然碰到过一两回,并不是故意的。何况,你也掩、掩着窗,顶多听听水声!”帝启露出少有的羞赧,实是怕她气坏了自己身子,才不得已应下来。“再说,你是我的正妃,早晚不都是要看着的!”

“你——”灵霄怒气上扬,看着他那一脸坦然,却又发不出来。于是换了个话题,“那青鸟怎么回事?”

“霄儿不是审问了么?”帝启轻笑着,一面握了她的手帮她顺顺经脉,一面道:“人都让你捉了,我可不得来亲自跟你谢罪!”见灵霄不为所动,继续柔声道:“我戍守天河,也放不下你,就让青鸟时时来探看,报个信息,好叫我放心。若不然,怎么知晓你伤重如此?”说着点了点她的鼻头,“真叫人不放心!”

灵霄躲了躲,鼻头在他手指尖上滑走,回道:“既知伤重,也不带些好药来?别人可是比你想得周到些!”

“别人?哪个别人?”帝启挑了眉头问。

灵霄嫣然一笑,眼波含春,“别说你不知道有个兰的常往蓦山来。”

帝启手上的动作微微停了停,面上却仍是含着笑意:“你是说栖乌?托人送些不打紧的小玩意,哪里及得上我亲身问候的殷勤?”

灵霄微微阖了眼眸,心中叹道:果然!两个都在她这里放了耳目,她竟如今才知晓。果真是自己粗疏大意,活该让人算计得似今天这般要死不活。

“怎的了,可是哪里不舒服?”说着,帝启温热的手就抚在了她的额上。

灵霄并不动,也不睁眼,只轻轻叹息一气,低声道:“累了,想歇一歇。我没事了,你走罢!”

那温热的手并不离开,反在她的面上游走,慢慢勾画她的眉眼。一点一触当中,带着眷恋不舍。

走罢,灵霄正要催他,不想却被他深深地又带着明显克制的吻住。灼热的唇舌只在她的两片红唇上恣情,却不深入半分。灵霄只觉得唇瓣上传来的美好,与心脉处揪起的细微的窒痛,混合便成了一剂麻药,只是头昏身软。

好半天,帝启总算放开了她的娇红,吐息低语道:“霄儿······”说不尽地诱惑爱欲。

“啪嗒”一声清响,窗好似让夜风吹开了,涌进一股微凉的冷气,瞬间便冲散了一室的桃色春意。

灵霄只觉得帝启的身姿稍微僵直了下,缓缓立起去,带着明显的防备和不快。是什么人来了?不由得偏了头往帝启身后探去。

却只是一室岑寂的冷风。

正躺回去,拉高锦被遮了自己微微发烫的唇,要催他离开。却听得外头分明传来绿蒲的的问好声。

又是谁来了?

接着是绿蒲向这边来的脚步声,灵霄拿眼觑他,原本正待要走的,却在她的床头端坐了下来。

门扉轻响,接着便是绿蒲进来的脚步,先是一滞,当是看到了床头坐的帝孙。灵霄有些局促,不知要怎么跟绿蒲解释眼前的情形。可绿蒲就这样静静地垂了眼睑,福了一福,静声宁气地禀报道:“龙主,灵山栖乌公子来求一见。”仿佛那床头的帝孙就跟是一直设在床头上的某个摆设一样,毫不见惊诧不解。

灵霄怔愣了一下,脸忍不住就红了起来,怪她没想到,虽绿蒲她们修为不高,谁来谁走并非次次都发现不了。想起自己那次出关她们还曾报来,有人夜访过。莫不是都以为她和帝孙间有些什么,才都扮作不知,任她们佳期幽会!

少顷才正了正色,“请他进来!——绿蒲,设座,请两位公子坐!”

绿蒲点头应了,甚有颜色地过来扶起灵霄坐靠在床头。当然这样帝孙就只好让到一边,叫绿蒲让到了书桌旁坐了。

灵霄不着痕迹一笑,这丫头真是贴心机灵,轻声道:“请进来吧,去沏好茶来!”

绿蒲转身出去时,还特意从柜子里拿了两颗大珠,高高摆在架上,室内登时明若白昼。愣是让室中的孤男和寡女看不出一丝的不妥当来。

“你这使女,”帝启玩味地看着绿蒲这一串的动作神情,轻浅叹道,“有些意思!”灵霄横过他一眼,有些摸不准他为何要赖在这里不走,也不与他答话。

“公子请!”外头是绿蒲清丽的声音,接着便是步履声,然后便见栖乌立在了门口。

许久未见,他容颜未改,却不似当日的风情。只这一眼,灵霄便觉出两人之间似隔了千山万水一般,疏冷。心底蓦然就有些难受,就是那次知他特来道别却未见成也不曾涌起的遗憾,此时竟若秋夜里蓦山渐渐腾起的山岚一般,悄然而起。

他先扫过坐在一旁的帝孙,然后抖眉牵唇地一笑,道:“霄儿!”便没有别的话。

灵霄一时有些疑惑,那记忆中狡猾、无赖的小狐狸,决计不会这么跟她说话。虽仍是叫着“霄儿”,可她听得出,其中实在没有太多的情谊。他就静立在那里,满面清明地瞧着她,什么都不问。她却无端地觉得心慌和羞愧,口齿不清地解释,“不,不小心受了点伤,——帝孙刚巧也来看看······”

她话音刚落,帝启的脸上就晦暗不明起来,夜风进来,鼓了他的袍袖,透出丝冷意来。

幸而绿蒲此时进来献茶,否则灵霄也不知如何收场。

茶过一巡,栖乌再度开口:“听说霄儿不当心让毒虫给咬了,姐姐嘱咐我送了两丸灵山的秘药,每日磨五分化在水里饮下,不说是解毒,就是心脉横断也能续接得好。”说完自怀里掏出个精巧的盒子,递给了立在一旁侍奉的绿蒲。眼角若有似无地扫过灵霄的面庞,只让她觉得脸红。

他定然是知道了自己真实的病情!灵霄汪着一双眸,里面有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清波,望定了栖乌。有话难言,说的怕就是眼前的这个滋味吧。

栖乌仿若不觉,只看着帝孙轻笑道:“帝孙的消息果然快!只是不知帝孙可带了什么来探病?”

帝孙将手上的茶杯放了,回笑道:“来得匆忙,倒不如栖乌细心。只是我这份心,霄儿当是明白的罢!”说着一双含情目幽幽望向灵霄。

灵霄一时嗫喏,不知如何回他。

栖乌却是一番朗笑,然后才低了嗓子问道:“帝孙的这份心,我竟看不明白呢!”说着眯了眼眸兀自轻笑,却是带了隐微的深意。

灵霄听得迷糊,仿若两人在说什么她不懂得的谜语。

二十七章交锋

更新时间2012-8-1515:27:42字数:2198

灵霄听得迷糊,仿若两人在说什么她不懂得的谜语。

帝启脸色不变,身姿却陡然僵直了些,唇角虽含了笑意,吐出来的话却让人觉得周身发凉,“本帝孙的心意,并不是要人人都能懂得。”

“是我妄自揣测了,还请帝孙见谅!”栖乌虽在致歉,却听不出一丝歉意来,果然还有下文。“只是帝孙明知天宫与龙族势必一争,如何要用自己的私情去羁绊别人呢?这就是帝孙所说的‘那份心’么?栖乌倒真的不明白了。”

帝启的脸色终而变成了黑沉,冷笑道:“别忘了,你灵山也是隶属天宫。若真有那一日,只怕你就要做个先锋将军,冲在前头!”

栖乌却依然是一副清淡的笑颜,“若帝孙能拿到支配灵山的兵符,在下自当尽责!——只是帝孙怎不跟霄儿说说,你在天河都做些什么?”

帝启终而立起了身来,横眉冷声道:“军国大事自当守秘!你休挑拨我跟霄儿的情谊!”转身走了几步,揉了揉正傻愣着的灵霄的发,柔声道:“你好好养着,不要多思伤神!——我走了,得空便来看你!”说着,便头也不回地大步出门。

灵霄好半晌才回过神,“你,你知道了些什么?”声音竟然有不可控的颤抖,她的心,终究有一丝害怕,害怕听到不能不面对的真实。

栖乌静静地看着她,直隔着这么远,在她若黑水银里眼瞳里望见自己的身影,才缓缓道:“霄儿,我知道的是,你不能爱他!”

灵霄笑了一笑,却是两滴盈透硕大的泪珠滚落下来,“却又要嫁与他!是不是?”这样的话,残秋说过,外公说过,如今栖乌也这样说了。她心里记挂的是幼时的那个启哥哥,而现在要应对的却是一个满腹心思谋划的帝孙启。是,她明白两个人彼此的身份,不允许他们有丝毫的任性胡为。可是,她不愿,她的一片真心、她如水的情怀和她珍视的婚姻,都被谋算在其中。她抬手,狠狠地抹着自己的唇,方才的丝丝甜蜜现在化成了利刃,刺痛着她的心。谁能够分得清方才,以及往日的柔情,有几分真情,又有几分谋虑呢?她不是圣人,能够确保自己在这样的温柔里不会失了心!要爱,不能!要逃开,不许!要相敌,如今龙族忧心妖界,怕不会主动发难!

她这龙主做得如此的憋屈,无用!是啊,她能做什么呢?不过是让这身皮囊受些调戏罢了,她怎么还能觉得委屈?!可,这不是她想要的!她宁可洒血搏杀,也不愿用自己的身体、情感、婚姻做筹码去换取谋斗中的利益。这不是她想要的!

灵霄的手终于被捉拦了下来,脸上颤颤不断的泪珠也被一一温柔的拭去。

“霄儿!”栖乌轻声唤道,却也盛满了无奈与无尽的感伤。

灵霄望着他,眸光也渐渐凝到他的脸上,才发现那张清俊的脸上也蒙上了一丝烟尘。望了半晌,才轻轻叹口气,低声问道:“你到了许久了吧?”

原本握住她手的那手臂沉了一沉。果然是早到了,方才那番缠磨也怕是看尽了罢。

栖乌并不答她,只轻轻握紧她的手,眼波翻涌着光华,反问她:“方才,你······是在做戏?”

灵霄只当看不到他眼中的异样,别过脸去,让夜风轻轻地撩起脸颊边的发,久久才笑道:“我也分不清了,何时真,何时假!”说罢掉过头来,鼻息差点触到他的脸颊上,问他:“你分得清吗?”

栖乌愣在那里,连呼吸都似乎忘了。

“你瞧,”灵霄笑,“你也分不清的!咱们,都分不清!”竟似带着历经万丈红尘的苍凉与灰心。

栖乌暖着她冰凉的手,垂了眼眸,缓缓说道:“那是因为咱们都不是只为自己活的人,有太多的不得已。可是,”他抬起眼来,定定地看住灵霄,“霄儿,对着你,我永远分得清自己在做什么。”

灵霄也定定地望着他,读着他眼眸中复杂的情思。是啊,他不得已,他必须守护住灵山,正如她,必须守护龙族。他分得清,所以,他宁愿跟自己嬉皮调笑,却并不曾许下若言;这比许下了,却做不到,是不是要好些?他宁愿独自画那些自己看了都不免动容的画册,却并不曾主动透露过一点痕迹;这比那感觉不到真实温度的甜言蜜语,是不是要真些?他宁愿看着她在别人怀中缠绵,却只是提醒她不能失了自己的心;这比起拈酸吃醋、霸道使气,是不是要体贴些?······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灵霄轻声地问回去,眼波一动不动地放在栖乌的脸上。

栖乌眸光闪烁一阵,轻轻地将她的手放进锦被里,退坐回刚才的位置,喝了一口早已微凉的茶,唇角带了一抹凄然的笑意,“我在给你送救命的药!”

灵霄身子一软,无力地靠在床头软垫上,笑得若飘零的桃花一般惹人心酸。

栖乌见了,眸色深了半分,沉嗓又道:“我在与你话别!——也是告白!”他这后头的话,让灵霄心头猛然一震,十分疑惑地看着他。

他却展眉一笑,仿若春风里早开的一树梨花,“霄儿,你可知道我们灵山的白狐最要紧的一项本事是什么?”

灵霄讶于他这瞬间的风华,呆子一般,轻轻摇头。

“魅惑!”栖乌轻轻吐出两个字,直让灵霄觉得一阵晕眩,仿佛自己便就中了这样极致的魅惑。可却耳清目明地听着栖乌说道:“可是,对着心爱的人,却是使不出来。我一开始便想魅惑你,霄儿。可是,我使不出来!——姐姐,也使不出来!”最后一句声音很低,仿佛呓语,带着浓烈的悲伤无奈。她也知道栖雪对帝孙,也是动了真情。

“所以,我们只能回灵山,回去尽一分小小的责任。”栖乌继续说道,他眸光杳然,不知思接何处,只听他道:“当日不曾来与霄儿辞别,如今倒好,补上心里也就不那么惦记了。我今日说这一番话,并不想让霄儿记我的好,领我的情。我既回了灵山,也就再帮不上什么忙,只可担保灵山在天宫和龙族之争当中,不偏不倚罢了。”

灵霄心中却十分明白,他这是尽最大的力在护卫自己,眼中便不由得有些泪光涌出。却让栖乌止住道:“你不要哭,不值当!我不过是一个胆怯无能的人罢了,不值得你来掉眼泪。”

二十八章归营

更新时间2012-8-1618:20:02字数:2442

栖乌却神情冷然地止住灵霄,轻叹道:“你不要哭,不值当!我不过是一个胆怯无能的人罢了,不值得你来掉眼泪。”

灵霄终于没忍住,泪落如珠。想起在人世,她也曾这样默默地、真心地、甚至卑微地,爱恋一个人,所以,她懂得,这样的的一份心,该多么值得珍惜。只是她此时无心、无情、也无法回应。只能报之以泪,减轻心中的负疚。

栖乌叹息着,上前来替她擦泪,手抚在她的脸上,不忍就离去,只低声道:“霄儿,若是有一天,假如有那么一天,你不再想承担这些,倦了,累了。我愿意,我愿意,也抛下这一身所有,陪你,浪迹天涯!”

说完,竟连个别字都没有,风一般地,从窗户跃了出去。好似怕慢了那么半分,就再也走不了了。

灵霄恍若不觉,只兀自念着四个字“浪迹天涯”,好似个绮丽美梦,口齿间一逗留,片刻便若烟霞流云一般散了。

山中静好,养了半月,灵霄也慢慢好将起来。许是常春医官的医术高超,许是栖乌的药丸神效,许是帝启接连派人送的珍奇补品起了效用。总之,这一日,常春医官来把了回脉,终而抖眉笑了。灵霄在其示意下胆战心惊地运了回气,心脉处虽仍有明显的阻滞微痛,倒也勉强可以行得过去。

“好得差不多了,每日这样静静运行一个小周天,待觉得好些便可再加一层。如是逐渐递加,再有一月,也就好尽了。”常春医官一面说,一面收拾了药箱,就要走人。

灵霄忙拦住,口中叫道“师,师傅!”心底着实虚得慌,她这徒弟实是个虚名。

不想这心虚的颤音,听在常春医官耳中却是另一番滋味。只见他停了脚步,微微侧身道:“龙主,还是不要这样称老夫。老夫自问除了受了你拜师时的茶水,实没教过你什么。只是当时不知龙主身份,贸然受了,还请龙主见谅则个!”说着竟是躬身一揖,一头霜发盈了灵霄满眼。

“不,不必如此。其实我,我······”灵霄一时并不知如何自白,她只是打算真心学些本事,不想再丢他老人家的声名。

可今日常春佬并不容她多做解释,提了药箱,道:“龙主自是爽利大度,并不与我老头儿计较。那么,便告辞了!”说着登了云头箭一般地去了。

灵霄只觉诧异,为何这常春佬一径只避着她,瞧着好似多一句都不愿跟她啰嗦一般。兀自沉思良久,也不得解。只下意识轻抚斜斜插在发上的桃木簪,低语道:“桃木,你说这是为何呢?”

那简单古拙的桃木簪上原本含苞的一枝桃枝,竟渐次舒展开绽。山风进屋轻旋,只无人见。

灵霄急于归营,也不等晚成带了伏波的口谕来接,第二日便自己换了东海戍甲营新兵的衣装要出门。却让绿蒲白芷一人一碗汤水给绊住。一个说这是疗伤的良药,定然得喝;一个说这是养身的补品,一定得饮。灵霄无法,待粗了脖子灌下两碗汤水下去,只觉得腹内鼓胀难受,少不得歇一歇才能驾云。这样早就误了营中早的时辰。灵霄只得幻了形用晚成给的令牌入了辕门,先去跟晚成打了个招呼,让他知会上层,安排妥当她缺席归来的理由。接着又乘着巡营的不备,悄悄潜回了营帐,只等渝阳他们练回来。

听着外头熟悉的口号声、步伐声,灵霄绷紧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竟然不知不觉就歪在铺上睡了过去。

怎么耳边的练声都停了?灵霄皱了皱眉,倏忽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倒是三张神态各异却都目光灼灼的脸!

“你,你们都回来了!”灵霄赶忙爬起身来,吸入的却是口熟悉呛人的酸汗味,一时不由扶额甩头地有些发晕。

“哎呀!”三人一声惊呼,都围了上来。灵霄憋一口气,将他们三人往外推了一步半步,别过脸去叹道:“别过来,身上臭死了,都不知道洗洗!”

三人闻言怔愣一下,不由都放声笑了。不知谁道:“就知道你这家伙娇气,如今可算是漏了馅儿!”

灵霄仍是别着脸,“赶紧退开些,险被你们给熏死了!”

三人又是一阵笑,不过也依言退开了些,只是庞眉嬉笑道:“又不是娘们儿,真是!老子要不是看在你小子受了伤的份上,定然搂你一搂,让你好好尝尝这滋味!”听得灵霄脸上一阵发白。

“想是他伤未好完,比寻常要敏感些!”渝阳出来圆场,“还是打了热水洗洗,再来说话吧!左右杜仲回来了,一时也走不了!”手脚麻利地将各自的面巾和脸盆赛在各自怀里,却转头对灵霄道:“杜仲,方才令兵来传话,说让你自己去诸文书那里补好假条并归营的文书,一并交到郎将手上。明日就才算正式归营了!”说着又招呼了另两人去洗浴,“让杜仲去销假!等咱们洗完,他也就回来了。到时候什么话说不得!”说着冲灵霄微微一笑,拖着人就走了。

灵霄也咧了嘴,回他一笑。只觉得渝阳此番待自己倒甚是贴心、甚是亲热。大概是在南海独自相处了几日,情分自然就更好了些。这才在脑力搜了搜对诸文书的印象,好似一个低调得几乎没什么特色的中年文人,不过办事好似很利索,当日他入营也是经他手,倒也干脆麻利。

这样一面想着,一面就到了文书日常办公的小帐外头。因没有一个传令的小兵,灵霄只好自己先掀开帘子缝瞧了一眼,好似有人,就高了嗓子在外头甚恭敬地报了自己名号求见。

“进来!”这声音倒也温和。

灵霄依言进去,抬眼见就诸文书一人立在案桌前不知写画着什么,神情很是宁和。于是很有眼色地静候一旁,也不多话。

不过一盏茶功夫,诸文书才温和地开了口:“可是因在家混闹贪玩,伤了心脉不能归营的杜仲?如今可是好利索了?!”

灵霄这才知晓了自己请假的理由,娘也,这不是抹黑她么!她虽为曾立功,好歹也不是贪玩才弄出的这身伤呐!脸不由抽了抽,也低眉红脸地应了个“是!”

诸文书倒也和气,只倚着军中规矩叮咛了几句,提笔写了补假和销假两份文书,只让她在末尾签了个名。末了两份文书却不给她,灵霄只好白了一张小脸,作出害怕小心状,提醒道:“郎将哪里······”

“郎将今日不在营中,这个我替你转交罢。”诸文书一面收了那两份文书,一面笑道,“明日就算正式归营了,你自己好好准备准备!以后切不可太贪玩冒险!”

灵霄听了心中一松,笑意满脸,赶紧应了,退身出来。不想今日运道这般好,还以为郎将那里怕是躲不过一阵责骂,竟让她就这样过关了!脚似快活得不听使唤,蹦跶着一步一跳地往帐中回去。路上碰上些个熟人,兴高采烈地地招呼着。惹得身后一阵议论:杜仲这小子运气太好!自己贪玩伤了心脉,请假这许多日竟没甚责罚!瞧把这小子高兴得,小心脚下不稳,栽他满嘴泥!

二十九章归营2

更新时间2012-8-1717:05:55字数:2422

灵霄心中高兴,哪里听得到别人的议论,就是帐中明显的水响,她都没多想,依然一头扎了进去。

满眼都是白、红、黑!

不想渝阳他们三个竟然在帐中抹身,说是抹身其实也跟冲凉没甚区别了。都将自己脱得精光,撩起水,正洗得热闹。白的是身,红的是身上让水烫出的印,黑的嘛,黑的就是······

灵霄呆在那里,忙敛了眉,但早晚了,该看的不该看的,映了满眼。

渝阳洗得快,正要端了水出来倒,见她立在帐门口,惊道:“这么快就回来了?没甚为难吧?”

灵霄偷眼看,还好毕竟是大家子,穿了裤头,虽也半湿,曲线毕露地。便将眼抬高些,颤着声气道:“你,你们,这,这是······”

“他们就怕少见你一会,硬是要打了热水回来抹身。这不,湿了半个营帐,一会还得收拾收拾!”

正说着,庞眉和沉星两个见她回来了,不管不顾地也凑了过来。灵霄不小心便就见两人一抹黑中还闪着点白,顿时尖叫一声,逃也似地跑了出去。

“唉,杜仲,你干啥去?!”庞眉一脸的不可置信,兀自嘀咕道:“都是大老爷们,怕甚!”

沉星也在一旁笑,觉得杜仲这反应挺好玩,口上却刺着庞眉,“赶紧收拾收拾!以为谁都跟你似的,皮厚得紧!”

却听帐外头道:“皮厚也不要紧,就怕是太黑,看着没的恶心!”原是灵霄并没跑太远,自己又慢慢踱回来了。否则一会她倒不好解释,自己怎会如此反应。听了沉星的话,忍不住搭了一句。

渝阳笑着出来将盆里的污水泼了,也立在帐子外头,“听到没?这是嫌你太黑,看着不美呢!赶紧穿上吧!”

“老子又不是那些傅粉画唇的娈童粉头,要那么白干甚!”里头传来庞眉气咻咻地声气,“想是你小子回了几日东海,见惯了那些白嫩的妖童媛女,倒忘了咱们东海男儿的本形!”

说归说,不一会,帘子一掀,庞眉和沉星两人出来倒水。上身依然是光着,倒也是穿好了裤子。灵霄径直松了一口气,少不得上去陪了好些笑脸与好话。

庞眉憋着气,并不理她。渝阳和沉星两个也不管他俩,只说笑着收拾营帐。一时收拾好了,渝阳才冲他们俩喊道:“别拿腔了,差不多就得!赶紧进来吧!”

庞眉这才气咻咻地进来,口中嚷道:“奶奶地!赔不是也没个诚意!老子让你看了去,怎么也该给点补偿吧!人家相媳妇没相中,还要给两匹缎子压惊呢!”

灵霄跟在后头听了一呆,道:“我怎么不知道相媳妇没相中还要给压惊的缎子?庞眉,你回家相媳妇了?是你没相中人家,还是人家没相中你呀?”

引得庞眉回头黑了脸直咬牙!偏她问得一本正经,挑不出茬来。

一时沉星扑上去,擂了他好几拳,“好啊,说是兄弟,这样的大事都不说!还是杜仲机灵,给听出来了!你老实说,究竟是怎样?是哪家姑娘,人怎么样?”

一时闹得庞眉分不出神来记挂她。

灵霄得了片刻空,这才想起今日是带了几样吃食来的。赶紧从包袱里取出五六个纸包裹来,一一开了放在桌上,招呼那边闹在一处的三人来吃。也算是解救了庞眉一次,也算是与他赔礼。于是四人这才围着坐了,一面吃些东西,一面说话。

灵霄先是打听了南海的情况,知道南海此次伤亡并不算严重,且并没有出现剖腹挖心的情状,心里也就放了心。好奇问了当日晚上如何发动起来的,他们三人竟也是不甚明了,火起后有人嘶喊,然后就斗在了一起。只后来清点,倒有几户人家不见了踪迹,也不知是去投了亲,还是乱中让人给掳掠了去。

灵霄心里暗自疑惑,好几户人家难不成都是那妖界的探子?!

“杜仲,当日不见了你,可把我们急死了!你不知道,当时,渝阳都绷不住,红了眼睛四处找!好在没在灰烬里发现可疑的尸骸,不然都不知他小子能干出什么事来!要不是听说你找到了,他定然还耗在南海不肯走!”

灵霄正发呆,猛听沉星说了这一些话,心中既是感怀,又有些吃惊。沉星虽说得简略,但灵霄也能想见当时情形,他们几个的小谋划必然也是被发现了,少不得是得禁管挨罚。哪里还能纵性妄为?按理渝阳最是理性自持的,这般不管不顾,倒让灵霄心头若撒了把花椒粉一般,热辣辣、呛生生、涩麻麻地。只是她已然处在这样的困局当中,怎好再无辜拖累他人。于是打叠起心情,学着庞眉平日那没心没肺的样,嘿然笑道:“那是当然,咱们可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哪里有你们平安,倒不管我死活的?!只是阳哥的一片兄弟情,让你说得跟断袖一般缠绵,你他娘地没安好心!”说着就照沉星胸口重重擂一拳,引得他一阵夸张惨叫。

不想庞眉不知死活地在一旁道:“我也觉得当日渝阳那情形是有点不同,咋就没想起用断袖情来比?杜仲,还是你小子机灵,纵没看见,也能形容个八九分。”

渝阳脸上终究挂不住,也照庞眉身上擂过去,“叫你浑说!”一脸羞红的模样,倒让人疑心是真的!

庞眉一面躲一面嚷:“你虽生得好,杜仲也不差,还怕配不上你么?”

灵霄和沉星都看出渝阳有些动了气,赶上来拉。

“就他寻我,你们没寻?难不成你们跟我都断袖呢?瞧你这样,我要真断,也断不会跟你断的!”灵霄一席话,倒也问得庞眉无言,听得沉星和渝阳心中具是一颤。

灵霄只好憨然一笑,“吓他的!”瞧着三人都颇狐疑,索性肃面道:“好吧。我跟你们三人都断断,绝不会厚此薄彼。成了吧?”

四人相觑半晌,一齐都笑起来。

好一会才收住,三人又问了些她当日如何失踪,如何被寻到的话。灵霄只说自己混乱当中跟一群黑衣人遇上,力弱不敌,被抓了去。后大概是瞧她无用,拍断了心脉就扔下了。好在发现得及时,如今也养得差不多好了。听得三人跟着一惊一叹,让灵霄好不自得。以后若真要去浪迹天涯,倒还能有个说书的糊口本事。

一时到了午饭时辰,开饭的柝声传来,灵霄才将将讲完。以为庞眉定然会箭一般地拿了饭盆冲出帐去,谁知三人都静默不动,只怔愣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什么稀世的珍宝。

“开,开饭了哦!”灵霄好意地提醒。

庞眉直了直背,叹道:“唉,杜仲,你命可真大!心脉真的接续好了?”说着爪子就要往她心口处摸。

灵霄赶忙捂住侧身要躲,“好了,真好了!”一脸的防备样,让庞眉终而讪讪地垂了手。“走,咱们快打饭去!好久没吃咱营中的饭菜,想念得紧,想念得紧!”

引得三人都侧目过来,要知道营中饭菜没别的特色,只是分量足、油水大、肉多!这么想念营中饭菜,可怜见的,该是喝了多少苦汤水汤药啊!

三十章难寻

更新时间2012-8-1817:18:46字数:2685

四人手里各拿了饭盆,一齐往食堂去。四处都是往食堂狂奔猛蹿地军士,怕创了她,三人特特围了个圈,将她护在中间,走得甚是稳妥。引得周围来去的军士疑惑不已,一劲往灵霄身上脸上打量,却又看不出名堂来。有那些心急口臭地,就骂一句,气咻咻地走开了。三人难得的好脾气,谁都没搭理那些人,一心一意地护好她。

这样一步一脚印,终于到了食堂。打饭的人已经不多了,庞眉抢过灵霄的饭盆,“你去找地方坐着等!”沉星见状,十分迅捷地将自己的饭盆往渝阳手里一塞,“你去替我打,我陪着杜仲,省得让这些猴子给撞了!”渝阳原本挑起的眉,听了此话,又缓缓放了下去,还应了个“好”字。

就这样,灵霄让沉星小心翼翼地牵着寻了处宽敞地方坐下。一会打饭的两人也过来了。

食堂的饭菜虽比不上白芷的手艺,倒也比她在人世吃的各类食堂好了许多。于是甚是欣然地接了饭盆,准备动手。

不想才晃了一眼,饭盆上瞬时叠了三大块肥腻腻的大肉。望着三人期待的眼,灵霄苦笑道:“常春医官说,不,不能吃太油腻了!”

“这点怕什么!你可得好好养养!”本来沉星、渝阳还是有点犹豫地,谁知让庞眉这么一说,又都坚定了想法。

灵霄张口结舌却想不出理由来拒绝,她总不能撒娇撒痴吧!只能默默拉过饭盆,垂头叹气地,抱着比早晨喝汤水还要沉痛的心情,准备受了这兄弟的关爱。为什么关爱总要通过食物来体现呢?凡人讲食色,性也。怎么仙界还这样?!

许是那一低头的无奈,打动了人。

一双筷子伸过来,将三块大肉一一送回各人碗里。“重病初癒,确不好太过油腻!”

灵霄感激地望了渝阳,用力地点头,“是啊,是啊!常春医官就这样说的!”

庞眉这才作罢。一时饭毕,回至帐中,又说了些近日练进度的话。下午练的时辰就到了,灵霄照例不用去,于是收拾了三包吃食,往军医处寻半夏来。想着自己当日那么任性地一走,还不知他会如何生气呢!

军医处还是往日光景。静谧、药香、捣药声,混杂一处就成了一种能叫人神静心明的特别气息。

咦,怎么那营帐里的窗帘子这个时候还放着,难不成半夏如今添了午睡的习惯?灵霄掀开门帘,只觉一阵轻尘扑得鼻息怪痒,只能别了头,响亮地打了个喷嚏。待睁开眼,仔细一瞧,帐子里根本没有人,就是半夏平日坐卧的铺上只剩一个军中惯发的蓝布褥子,被子等卧具都清了个干净。灵霄起眼去看分给自己的那张上铺,她虽没用一次,却是枕头被子叠得整齐,上面还搭着白芷绣的一方素白的隔尘巾子。阳光从她身后的洞开的帐口射进来,又细微的尘埃不断飞扬。这帐子,当空了些日子了。半夏是去哪里了呢?

灵霄慢慢进得帐来,随手拉开了窗格的帘子,更多的阳光进来,更显得这帐里少有人气。

去哪里了呢?纷飞的粉尘弄得她怪不舒服,索性打了盆水来抹屋,一面细细地捡看。里间是常春医官的,他长日不在,看着跟平日也没什么不同。照例是满屋的书,泛着药草香。灵霄也细细打扫一遍,只见当日来给自己诊脉带的药箱倒在,大体是回来过。

于是又换了水,打扫外间。书架上的医书太多,灵霄也看不出少了多了。药柜里的药也杂,一点头绪都没有。只是有两个药柜里散着好些磨好的药粉,像是要制什么却没来得及制好的模样。整理完下来,灵霄发现半夏只留了三样东西下来,一是平日喝水的杯子,当然也让她偶尔拿了来喝过,如今收在方桌下的小抽屉里和她的杯子放在一处。一是军中统一样式的饭盆,也洗好了和杯子放在一处。另一样便是当日去洞庭时背的模样古朴的藤匣,里面还有些许干了的泥痕,并没有洗就落了灰,静立在药柜一侧背阴处。

灵霄将那藤匣拿出去刷洗,抚过附着在上的一层灰,心里也就渐渐有些明白。当是半夏先走了,常春佬才放回药箱。瞧样子,半夏走得急,但也还简单收拾了东西。不知为何,灵霄只隐隐觉得半夏是不会再回来了,纵然她并不愿意。

常春肯定知道半夏为何走,他为何不跟她提一提,还老避着她?莫非就跟半夏走有关系?莫非是她累得半夏走的?!灵霄心头一凉,怪不得常春佬气得都不让她叫师傅了。

灵霄觉得身后有道细细的目光,扭头一看,营帐角边上露出一个孩童的脑袋来,身上是对他来说大得有些离谱的军装,正好奇地盯着她看。

“过来!”灵霄冲他招手。那小孩却飞快地缩了回去。

军中哪里来的小孩,灵霄有些奇怪,将洗尽的藤匣晾在帐门边,进去拿了包吃食出来。果然,那小孩又探了头出来。

灵霄将藤匣反放了,将吃食摊放在上头,自己回去拎了条凳往帐门口一放,坐在上头,笑吟吟地招呼那小孩来吃。

那小孩看看灵霄,又看看藤匣上的吃食,咽了咽口水,竟是没动。

灵霄将藤匣往他那边推了推,这样藤匣离她得有六步远,离那孩子约有十来步。灵霄学着一般兵丁逗弄的模样,招呼道:“想吃就过来!这个胆子都没有,怎么还在营中混?”

“我又不是军人!”那小孩终于还了句嘴!

“不是军人,怎么穿着军装?耍赖可是要挨板子的!”灵霄逗他。

“没耍赖,不信你去食堂问!今天,只是没有衣服换,胖头师傅才找了这身给我穿的!”那孩童急了,倒些许让灵霄猜出个大概。食堂的胖头师傅是伙房的掌勺师傅,人缘很好,这孩子怕是哪家的没人看管,胖头师傅就帮着照管几天罢了。

“嗯!胖头师傅倒是信得过。算你没耍赖吧!来,这包核桃酥算是奖你的了!”灵霄见他还不敢过来,又道:“这可是上好的核桃酥,便是胖头师傅也不定能做得来这个味道呢!好些人吃得连舌头都咬掉了。你不敢吃,是怕也咬掉舌头吧?”

“你才怕呢!”小孩子终于气咻咻地迈了几步,又有些胆怯又有些扮强,见灵霄只是坐在那里,终而到了藤匣边上,抓了一块往嘴里塞去。

“怎么样?没骗你吧!”

“好吃是好吃,但也不至于咬掉舌头!”那小孩说着还将一节混了核桃酥的舌头伸出来作证。

灵霄不由抚掌笑,“你厉害,这些都是你的了。慢慢吃罢!”

那小孩一面往嘴里又塞一块,一面见灵霄笑,满嘴含糊地道:“你笑起来好看,这帐里原来住的大哥哥就老不笑,他笑起来也该很好看。”

“你认识这帐里住的大哥哥?”

那小孩点头,“胖头师傅说这大哥哥腿脚不是很方便,总让我给送饭来。”

灵霄听了一呆,她怎么没看出来呢!也是,她看到的半夏都是坐着的多,不过也有走几步的时候,并未觉得不妥啊。于是轻凝了眉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谁知那孩子偏头答:“一直啊!只要我来这里玩,胖头师傅都让我送饭来!不过最近大哥哥突然就不见了,也不知去了哪里。我担心他没饭吃,过来看了好几趟,都没有人。——以后你就住这帐子了吗?”

灵霄愣了愣神,也不应他。那孩子见了,抓了两块酥,扭头就跑了。

灵霄在军医处其他地方也打听了,都没人知道半夏去那里了,都是一脸平静地说“大概是出去采药,或者游学罢。常春医官好像是说他都学得差不多了,该出去好好历练历练。”又拿东西哄了一次那孩子,知道半夏大概是二十来天前不见的。其他一概都没有消息。

三十一章光阴

更新时间2012-8-1917:57:04字数:2032

灵霄因为下午没甚去处,照例来军医处,这药帐中坐坐。发现书架上摞着一摞详尽的辨药、制药的手稿。便渐渐用心琢磨起来。常春佬偶尔也回来,却也不甚管她,话都不肯与她多少两句。待她蒙头混脑地险险通过了小医官的药理这门试后,也扔给她一些制药的小条子,都是她平日熬死熬活做不出来的错误指正。于是她又蒙混过了制药这一关。

此时时光已然穿梭过了三十年,只等十年后来考最后的一关,完成一次合格的诊病疗治的过程。包括诊病、开药、制药这一系列活动。于是整日没事她便要替人把一回脉,不仅整个新兵营被她扰个遍,就连黄豆豆毛茸茸的翅膀都没逃过去。故而新兵营人人爱学反擒拿的招式,且进益颇快,这让教头们私底下痛快喝了一次酒,只道杜仲这小子总算对新兵营有所贡献了。

妖界依然不安稳,暗流涌动。不过天宫、龙族都还竭力维护着眼前的太平,只是都心知肚明这样的局势总归有一天会被打破,不过是看哪家准备得更好更充分罢了。帝孙照例时不时送些东西来,灵霄晚上要么不回去,要么回去也早早去了自己的那个洞子里,倒也一直没再与他相见。也许她这样的态度也让帝孙冷了心,渐渐的也再不写一些风花雪夜的诗词过来。栖乌倒真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只是那春兰还一直往蓦山送着灵花清露,说也只说起栖雪的伤情,竟是渐渐好了些。

话说新兵营的百年训也还只剩二十年不到,如今不仅要练阵法,还开始修习搏杀绝技。特意从五字部挑了有绝技的将领,几乎一人一个教头,轮次练下来,十八般武艺都要过一遍。将这一百兵丁练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过了大半年,这才慢慢有了些起色。

这一日下了,四人结伴回帐,各自洗浴一番,横在自己铺上还喘着气。

“再这么练下去,我娘都快不认得我了!”庞眉无比追忆地摸着自己的肚子,原来的肥膘早化成了几块结实的肌肉,皱了眉看了一眼,很有些鄙夷和忧心“如今瘦成这个样子,相的媳妇不会不要我了罢?”

“嘿嘿,要我就得退婚!明明定的是块圆乎的树杆子,结果你给送块硬板子去,这不是亏了么!”一旁的沉星搭腔,一脸的不怀好意,看着庞眉越发皱下去的眉头,更是快意几分。

渝阳只笑了两声,并未答话。

灵霄闭着眼躺着正养神,不知脑里忽然闯进许多年前,还在人世的时候,上大学跟同寝夜聊,一同学说起对自己男朋友的忧心——肚子那么大,每次那什么,最先接触的是他的肚皮,而不是威猛的小dii,真别扭,还同时表达了对腹肌男的无限神往和倾慕。深得大家赞同。许是此时气氛跟那会夜聊气氛太过相当,都是说私密体己话的时候,谁不说谁就不道德。于是,她便不过大脑地道:“放心吧!你媳妇见着了你现在这模样,肯定欢喜得不得了。原先也太胖了,洞房的时候,是用肚子顶,还是小dii顶?这下你媳妇就不怕了,哈哈,腰腹有力,重点突出。”

一席话说得听的三人登时傻了,这,这也太具体了!虽然军中也有荤话,但好歹都是没成亲的,哪里这样生猛!好半晌,庞眉才红了脸,猛将枕头砸过来。灵霄“哎哟”一声坐起来,睁眼看着眼前的人,才慢慢有些脸红。

“杜仲,没看出来啊!平日里尽装老实!是不是试过了?你这身板,我都疑心那底下的长全没有,来,让我瞧瞧!”沉星闹着就要扑过来扯她裤子。“对,瞧一瞧!”庞眉也要过来帮忙。

灵霄哪里敌得过,只往渝阳身后躲,直喊“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管你!我今儿定是要瞧瞧你的!让你小子还笑我!”庞眉一点不买账,与沉星两人一人一头,就围堵上来。

“阳哥,阳哥!救命啊!”灵霄见形势不对,光脚就跳上渝阳的床铺,愣是将身子挤在他身后,背后靠着墙,双手紧紧搭在渝阳肩头。

怎么竟有些抖?渝阳原本也是看他们闹,只觉得他搭在自己肩头的手比一般男子都要纤细轻柔,还微微打着颤,看着像是极怕的样子。不由得皱了皱眉,怎么怕成这样?正要转头看,却见灵霄一只白皙纤细的脚挨着自己的小腿,在自己算不得粗黑的小腿的映衬下,越发显得那几个脚趾细巧圆润如珠,再往上白玉似的脚腕和异常滑腻白皙的小腿——这时那两个已然欺身上来,灵霄暗叫不妙,她只会幻外形,内在的器官却是没换,若真让扒了裤子,这可不是玩的!若真让抓过去,只是使出真本事将他俩撂倒,那这身份可就包不住了。唉,怎么都是个死局!心中一叹,只好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更紧地攀住渝阳,闭了眼睛缩在后头,“救命啊!”

渝阳这才收了心思,挡手来劝。正在争执,帐帘忽然叫挑开了,一个传令兵立在那里喊“谁是杜仲?”并未将眼前的混乱放心上,想是见惯了这样的缠斗胡闹。

灵霄赶忙跳出来应声。

“叫你快去军医处!”

灵霄一面胡乱套了衣服,一面飞快奔了出去,“哥哥们,回见啊!”绝然不顾庞眉咬牙切齿的模样。

军医处那里早没人管她了,定然又是紧急帐议罢。灵霄错身几个纵越,赶到了大帐外。

出示了令牌,掀帘进去,只有外公和军师无言在。灵霄一步一步走近,敏锐的感觉到,今日这气氛不同于往日。

无言冲她行了一礼,默默退了出去。临了那一个眼神,只让灵霄觉得肩膀沉了一沉。好似带着期盼,却又有着浓浓的担忧。撩开又放下的帐帘,起落之间透进的光线在外公,东海伏波龙王的面上划出一道明暗相间的线,显得分为诡异。

三十二章惊变

更新时间2012-8-2214:15:21字数:2227

灵霄照例问了好行了礼,伏波龙王似乎神思并不在眼下,只轻轻摆手,示意她看在他的面前的一叠信笺,一双眼远远地投向虚空,涌出一片浓忧。

“······妖界渐成一气,已暗奉前妖王勃之子,无痕为新王。······”

“······妖王无痕与帝孙天河密会,暂未能探知详情······”

“······妖王旗帜直指龙族。檄文附录如下:······伏坤龙主因一己之私,不顾天规妄动杀念,虐杀俯首系颈之人。以至妖界失其主,宵小乱其名;弱妻失其依,襁褓失其护。······无痕虽不才,亦非孱弱之辈。今率十万之众,欲为父正名。······此实系家族恩怨,无关其他。今昭告三界,求全孝子之心。”

灵霄看着手上这三张信笺,一时心头乱若滚水,说不上话来。

风起云涌了这么些年,虽知早晚有这么一天,可当这些都摆在眼前的时候,灵霄还是觉得有些不敢相信。天帝果真算得好,先让龙族与妖界斗着,无论谁赢,天宫都是最后的赢家。

灵霄低头看着手中的信笺,“妖王无痕与帝孙天河密会”,她以为她会难过,却不想心底只是凉,像高山顶上一年覆一年的雪渐渐凝成的厚冰,只是觉得沉得慌,但是没有一丝刺痛。灵霄将信笺放回案上,静静立在一旁,并不多话。想来四海的龙王并残秋早已商量过了。

伏波龙王不知何时收回了渺远的目光,正细细盯在灵霄的身上,似不想放过一丝的神情变幻。

帐中没有一丝其他声息,灵霄垂着眸,似乎都能听得到自己眼睫上下忽闪的微小之声。她觉察到了外公投注来的目光,并不着急说话。不知为何,神思忽然飘远,想起自己以前老是听半截就会忍不住问的,如今倒也被打磨成了这样火烧眉毛却能闲立缈思的性子。这是什么时候变的呢?她还真不知道。在这样的短暂而又显得悠长的静谧之中,灵霄心底微微觉得好似自己与伏波、残秋之间似乎有了不同。她是什么时候不再习惯依赖他们,向他们撒娇了?是娘亲走了后?是他们不再当她是小女孩,剖白出她应有的担当,要她既要接受帝孙的示好,又要为最坏的结果负责守好自己的真心,这些之后吗?还是在她习惯跟同帐弟兄嬉闹和向头上的桃花簪倾吐心事以后呢?······

不管什么时候,灵霄微微吐了口气,这便是成长,做神仙和做凡人没什么不同。

许是灵霄的神情举动还算让伏波龙主满意,只见他脸上竟然带了些欣慰的神情,甚和蔼的道:“这些年,你也总算懂事了。——你怎么看?”

灵霄也噙着一点笑意,算是回应他的夸赞,又很内敛地收紧下巴,不紧不慢地答道:“乘着妖王的檄文还未传开,还是要派人去天帝那里问个明白。”

“哦?为何还要去问?”伏波听她说得平和,有些微微吃惊。

“当年伏坤龙主诛杀那妖王勃的事情,天帝是一清二楚。如果天帝能够出来清明视听,一场误会也就解开了,没有后面的事。如果天帝不出声,那么,当年的情形还有好些仙家都是一清二楚,他们怎么想怎么看,恐怕天帝讨不到好去。虽于实也没什么大用,但总归人心有个相背喜恶,以后行事,也得方便。”灵霄简明地说了自己的想法,心中只是奇怪,这样要紧时候,外公怎么还只跟自己闲话。

“哈哈,果真聪颖!”伏波闻言一笑,“残秋已经去了,现下就等回信。不过天帝左右是不肯出来说话的,不过是为将来打算罢了。这是我们四海并残秋五个老头,计议了半日才定下的。难为你一下也能想到,只是还不太周全罢了。”

灵霄听了有些吃惊,这些消息看了是昨日便收到了,他们五人商议定了,才叫了她来知会的罢。觉得有些不对味,但又无话可说,就算是昨日叫了她来,她能有更好的主意办法么?于是敛了心头的那股惊异,微微笑道:“多亏外公你们替我谋划,才有霄儿今日。霄儿只觉得身上的担子重得紧,自己无能担不起来,反倒给亲长们添麻烦。若是,若是有那么一日,叫霄儿卸下这担子才好呢!”

伏波闻言一笑,抚了抚胡须,幽深眸光定在灵霄的脸上,笑道:“霄儿怎么这么想?”

灵霄只觉得心中一刺,倒不知道哪里不对。只好装出说了气话不好意思的模样,红脸低头不说话。

“不要再说这样孩子气的话。龙主之位,可不是说让就能让出去的。——好了,你说说,这接着还要怎么做?”

灵霄低头应了,想了会,才答:“怕只能整顿兵马,准备一战了。”

“还有呢?”伏波沉声追问。

灵霄愁眉皱脸一会,道:“行军布阵霄儿自问尚未精通,只愿冲锋在前,不叫人小看了去。”

伏波看着她,沉了沉眉,摆手道:“也难为你!新兵训练不足百年,确实少了行军布阵的练。罢了,回去收拾收拾先回蓦山去。若真要起兵,你自然要以龙主的身份出征,不好混在新兵里头。”

灵霄应了出来,看着氤氲的暮色,心头似绕过一层又一层的浓云。但愿是她多了心。

灵霄没回营帐,而是去寻了三哥晚成。

晚成的帐中,设置很是简陋,因是单住,比寻常士兵的帐中只是少了几张床铺,多了一案桌椅并几张地形图。

待晚成挥手退下随身的一名军士,灵霄先说了几句两人都知道的情势,才问道:“三哥,大哥二哥最近都在忙什么?眼看大变在即,他们要不要入军?”

晚成沉吟了会,沉声道:“天帝这一招果真狠辣,虽早就备着有这番冲突,却不想是这样为难的情势。大哥向来打理东海事务,虽有军职,却久不在军中。这次恐怕也不会入军。二哥近些年我都少见他——”说着朝灵霄神秘一笑,压低声在她耳边道:“他虽没对我说破,但这些年看行迹,我估摸着他恐怕接手了四海军中密探密信的事务。”

见灵霄瞪大眼睛,显是吃了一惊,又道:“我还知道他自己又组了个叫‘风音’的顶尖密探组织,人早就安插好了的!唉,没看出来啊,二哥那么风流,竟然是搞情报的老手!”

灵霄看着晚成叹息的样,也跟着叹息一回。心中却跟明镜一般,能谋这么深远的,哪里会是二哥。

三十三应对

更新时间2012-8-2217:57:25字数:2075

最后晚成总结道:“恐怕最后摆在明面上的,就只有我!自你入了新兵营,我也日日在军中混着。老爷子估摸着早就预见有这么一天,将我放在军中,也好表明我东海的态度。自然南海、北海、西海的那三位老爷子怎么也都得照着来。有王族嫡系的子孙在军中,也能巩固军心鼓舞士气。再说他们都老了,若没有些历练和军功,以后咱们怎么压服得下军中的人。恐怕,这次,你这个龙主也是要亲征?”

灵霄迎着晚成望过来的目光点了点头,心中暗道,果然,这些年大家都长大了,就是三哥也会看老爷子们的谋划了。口上应道:“外公让我收拾了先回蓦山,不日就以龙主身份再回来誓师。”

“唉,”晚成叹了口气,将一只手如同小时一般放在她的脑门上,按了按,“可怜你还这么小······”

灵霄心中一酸,却躲了笑道:“怎么像个老头子似地!你又能比我大多少呢!”

晚成看着她,欲说无言,只好狠力在她肩上拍了两拍,“回去将那身软甲穿上,切莫离身!”看着灵霄似不在意地点头应着,究竟不放心,补道:“你可知那软甲的来历?这可是当年伏坤龙主,就是你亲外公,亲自寻了上古的遗留下的神兽的筋络和着鲛衣熬出的胶质,编织而成。除非淬炼万年的神器,否则不能伤之分毫。就是修炼了十万年的灵力,也是穿透不过的。”

灵霄听了也有些吃惊,后悔去南海没有穿了那件去。却故意做了生气的模样,“前次问你,你不是说不知道么!”

晚成不好意思地笑道:“那时却也不知道,我也是一次陪老爷子喝酒,偶然提起,他说漏了听的。后来知道了,不是怕你穿了,四处去惹祸,就没告诉你。”

“算你说得有点道理!听你说,好似外公也不愿意告诉你,为什么?这软甲可是当年伏坤龙主做了送给,呃,龙主夫人的?”灵霄不知道怎么叫那柔奴,还想了一想。

“正是。这可是一件宝物,老爷子不说,大概是怕你知道了,以后霸着不还回来!哈哈!”

灵霄看着晚成的可恨的样,心道,怕他也不知道老爷子怎么想的吧。便故意使了气,道声“走了”,便想抽身走人。

谁知又让晚成给拉住,嘱咐半天,从穿戴、兵器、军图再到军中的各个关系。其中一份真情,倒让灵霄颇为感怀。

虽她名为龙主,可要真勉强能领得了军,除了靠四海龙王并残秋的扶持,还得靠自己去理清军中的种种关系。灵霄就这样想着心事,寻了个蹩脚借口作别同帐的三个兄弟,回了蓦山。至于营中善后,便是晚成的事了。

第二日,灵霄等来了残秋。

果然,天帝不肯澄清真相,万般推脱,只说是两家私怨,他不便插手。

“天河有什么古怪?”灵霄听闻,直接问道。迎着残秋探寻的目光,少不得解释道:“既然现今还有那么多经历打乱,知晓真相的仙家,天帝竟不愿出面澄清,难免不叫人埋怨。若没有其他难处或者好处,按理,天帝不会将自己的短处露得如此明显。残秋,你说呢?”

残秋点头,脸上更沉了两分,“天河?天河······,莫非······”登时神色大变。

“莫非如何?可是怎么了?”灵霄急问道。

残秋抬手止住她,自己在屋里来回踱了好几个来回,忽而拍一下手,立时上了云头就走了。丢下灵霄一人不得其解,只抬头望着虚空,觉得自己若困在一处,听任别人摆布的玩偶。怎么能如此想?灵霄甩甩头,压下心头的想法。

只在屋中静等。

到了晚间,残秋果然又来。

这次却不容她多问多说,只匆匆交代此战定不可免,就让她试穿盔甲,挑选兵器。

那一身赤金的盔甲打造得十分的精细,穿在身上倒也不显厚笨。只是她已经有了贴身的软甲,再着这一身,很觉得累赘。许是看出了她的想法,残秋在一旁沉了眉道:“此甲虽没有神用,总添一份英武阳刚之气。十代以来,尚无,嗯,女子誓师领兵,必得准备完全才好。”

灵霄从那一声“嗯”,便听出来,残秋到底有些忧心她的性别,想来四海的龙族都有此忧心罢。穿上这个,做做样子也是好的。于是应个“好”字,仔细挑残秋自不周山精心带了来的种种兵刃。

样样拿在手上耍上一回,心中总是不觉称意。索性指了指自己头上的桃木簪道:“算了,到时我便用这个吧!想要什么,它都能应心而成,不比这些差!”

残秋瞪了瞪眼,竟也点了头,只是嘱咐道:“这是神器,可要仔细点!——那龙玉环不得贸然用!”

灵霄笑着答应,亲手沏茶,想要与他问些四海军中各自特点和人情,不想只提了个头,就让残秋给止住。只说其中说来繁复得紧,以后再说。竟茶也不等喝,就径直走了。

灵霄看着一壶热茶冒出的氤氲之气,只觉得残秋待自己真的有了不同。

如同一夜秋风扫落叶,龙族与妖界因当年恩怨,今朝必有一战的消息,一下传遍三界。

虽有许多仙家知天帝不愿出面说话,心中不满。但想起万年前的血腥惨烈,看看眼前繁花着锦的富贵祥和,谁也不敢提让天界也卷入这场恩怨里去。更有天帝暗自运作,便出现了赞颂天帝顾全大局、泽披苍生的强大舆论。一时倒弹压住了各处仙府,都静观其变。

灵霄在蓦山住了四日,收了三张纸条。一张是栖乌的,只说若言不变,自己当心。一张是帝启的,倒洋洋洒洒写了好些,都是为难歉意的话。灵霄看过,也就扔到一边。还有一张竟是小玉堃的,童稚可爱,直说想跟着去杀敌,要请她帮忙。吓得她把黄豆豆叫来一顿嘱咐,给他一张限制诀,务必看好小玉堃,这才放了心。

到了第五日,灵霄身着戎装,一身铠甲,在四海龙王的亲迎之下,到了龙族陈兵列阵的地方,弱水之滨。

三十四章点兵

更新时间2012-8-2310:02:11字数:2230

其实因龙族散居四海,没有连贯的疆域之别。若一旦开战,恐怕也是四海各自担负各自疆域的作战任务。如今陈兵此处,不过是为了这个誓师大会,让众人见见她这个龙主,也能鼓舞鼓舞士气。

弱水之地偏荒得紧,四海的十万龙兵倒都能列得下来。灵霄本来忧心若同帐兄弟若认出了她,可该怎么解说,不想到了一看,各处都是精兵在前,新兵营都放在最后头。灵霄站在高高的帅台上,也只能望见新兵营的旗帜。

轮到她说话了,虽早有一份话稿,可当她慢慢走到十万将士面前,看着招展的旗帜,远处静水深流的河,天际垂天之云。心中便蓦山升腾出一种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无定河边的枯骨、将军头上的白发、深闺里红颜空帏等等纷争的片段涌向她的眼前,让她陡然意识到,自己面对的将是一场真实而残酷的战争。任何漂亮的语言都不能说明它的正义,任何悲戚的哀叹都不能道清它将带来的创伤。

也许是她静默的时间太长,底下的将士开始有了一些动和低语,而一旁残秋与四海的龙王更是清嗓哼鼻地提醒她。

灵霄运了灵气,将自己的声息远远送出,确保最远的士卒都能听清。

“我龙族自烛龙老祖以来,皆以静心守正为本。历代龙主德行、武功兼修并立,皆可垂世为范。当日妖王勃屡次作乱,伏坤龙主奋力诛杀,才有三界这万年的宁和太平!如今,妖界欺我龙族主幼力弱,妄言欺天,意欲凌范,狼子之心,不言自明!灵霄虽为女流之辈,亦知先祖之名不可任人污秽,我龙族之人不能任人欺凌!灵霄学艺未精,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愿与我龙族十万儿郎并立迎敌,捍我龙族声名,守护家园宁和!”

“捍我龙族声名,守护家园宁和!”

“捍我龙族声名,守护家园宁和!”

“捍我龙族声名,守护家园宁和!”一时底下将士同口齐呼,真有撼山动地之势。

灵霄掩了内心的激荡和眼底的晶光,迎着残秋并四海龙王惊异、赞赏驳杂的目光,沉稳地退了下来。

而后便是点将祭酒。灵霄一旁听着,确合自己所想无差,正是四海各自护卫一方,彼此勾连扶持,布置得也算周密。一时旌旗猎猎,四海各自领兵受命而去。灵霄自然跟了伏波并残秋进了东海戍甲营的大帐。

一时奉茶毕,帐中只有他们三人。伏波放了茶盏,徐徐问道:“霄儿那时如何弃了话稿?”

灵霄倒不知外公如此在意此时,竟还问起,但也照实答道:“我站在那里,对着十万将士,陡然觉得讲稿里的话倒不适宜了。只觉得心中涌起一股意气,就应口而出讲了那一番话。如今,我竟都忘了个大半。可是有什么不妥当处?”

“嗯,甚好!倒不失我龙族儿郎意气!”话虽是赞赏的,灵霄总觉得外公似乎有些不喜,可又说不上具体哪一处来。只好撇开不提,径直便问对自己的安排。她除了冒为新兵一名,按龙主身份,却并未兼任军职。此次的统军大将军仍是伏波兼任。

她这一问,倒让伏波和残秋两人沉吟一番,不知如何作答。

“难不成只是让我适当的时候以龙主身份露个面,说两句话而已?!”灵霄心中难免有些薄怒,这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残秋这才说道:“霄儿,你自己也说学艺未精——这也是为你好!为大局考虑!倘若有个失算,都会对军心有着巨大的影响。”

灵霄横眉而笑:“确实是为我好,为大局考虑!既如此,我这个龙主不就是个摆设,何苦日夜让我苦修苦练?!”

她倒是第一次这么鲜明地违逆二人,倒让他们吃了一惊。半晌,伏波龙王才沉声道:“你想如何?”

“我愿以新兵杜仲身份回新兵营,亲身参与此战。”灵霄答得干脆。

伏波沉思片刻,应道:“也好!”

“那么,我就去了!”灵霄梗着一口气,也没行礼,兀自出帐而去。

“龙王,你······”残秋看着灵霄远去的背影,低声想问询个究竟,却让伏波龙王摆手止住。

“你没看出来?这丫头大了,主意也大了!”伏波意味深长的叹道。

“为何不让她跟着五字部的精兵强将?借此机会好好历练一番,也好学些行兵布阵的本事。毕竟龙主之位须得······”

“残秋!”伏波打断他,提醒道:“十代以来并无女子做龙主!”

残秋面容一惊,“你······可,只有霄儿身有彩甲。”

“青儿又产一子。”伏波压低声息道,看着残秋惊异的眸光,眼中透出笑意,低声道:“她坚持要去寻那人,那时,我便想若是将那人接上仙界,二人之子会不会······果真,那孩子身上也有彩甲。”

“果,果真?”不知是不是因为激动,残秋千万年来首次觉得有些嗓子发紧。

伏波点点头,“一片银甲!”

残秋呆愣着,想着自烛龙父神抚育他成人以来,从未有同时同代,有两个同时生出彩甲的情形出现。现今却是怎么了,母子三人每人身上一片彩甲?!芩青虽有一片金甲,但早已过了三千岁,断非龙主之选。灵霄未至三千岁,只有一片赤甲,只等过了三千岁生出金银二甲来。怎么会无端又生出个带银甲的孩子?

“确是古今未有之事,也让我坚信龙族老祖之灵记挂着后代子孙,不忍见我龙族后继无人,才有此番波折。”伏波兀自叹息一番,却以更为坚定的语气说道:“残秋,不论你如何想,我是真心为我龙族打算。龙主还是男子来担当得好!否则天帝真要联姻,霄儿的心,早晚都是······”

“这是多久的事?”

伏波看着残秋渐次静默的神情,不由一笑,拍拍他肩头,“你放心,我也会替霄儿打算,毕竟是亲眼看大的孩子!”听着残秋轻轻叹口气,知道这是差不多同意了,才低声道:“不过才三十来年。不过那孩子身子分外强健,比一般的都显大,模样也与霄儿有几分相似。我想着,······,唉!等过了眼前这个坎,再说罢!”

残秋似乎会意了伏波话中所指,想想天帝的种种算计,最后只低声呢喃道:“霄儿是个好孩子,她会明白咱们的。”似是劝慰又是决心,也不告辞,径直便走了出去。

伏波看着残秋远去,神色莫辨,有些后悔今日自己说得太多也太过仓促。

三十五章帮手

更新时间2012-8-2315:10:57字数:2449

灵霄回至帐中,倒让庞眉三个惊喜不已,只叹她没福听龙主那一番谈不上激越,实是敲打人心的话。灵霄也没跟他们多缠,因有了经验,径直去寻了诸文书办了收假归营的文书。这次运道也好,郎将正被上峰叫了去议事,也没有人多问。

因是非常时期,灵霄也不再往军医处跑,老老实实跟着新兵营早晚练。第二日上午,他们新兵虽练如故,但也能听到外头兵马调遣的繁忙,想着自己也能上阵杀敌,个个都激动不已。果然,下午郎将训话。但因他们尚未晚成百年训练,只当做后备队,前方若有折损,才能让他们填补。不少新兵都叹,“倒让人白高兴一场。”结果让郎将听了,又集合他们狠狠训诫一番。又隔出了常规练,新增了许多对抗性强的战场搏击训练。这样十来日下来,每个人都似脱了层皮一般。

灵霄隐了灵力跟着每日苦练,倒也觉得勉力能够吃得消。因并未有人传递消息,前方的战况并不十分明了,心里有些焦急。只是听军中士卒中私底下的一些传言,四海跟妖兵都有了交锋,各有输赢。他们新兵营已经有十来个人补进了五字部,引了许多新兵的艳羡。

这一日练完,灵霄想着心事渐渐落在后头。不想肩头被人轻轻一拍,抬眼看,却是渝阳。

“想不想多了解些前方的情形?”

想当然想,但既然大帐里不寻她,她便不好主动去问。于是挑眉问他,“你有门路?”

渝阳又凑近了些,低声道:“军医处!”

灵霄恍然大悟,谁能对前方情形最了解?当然是前方下来的伤兵。且过去看看伤亡情况,战势也能估摸个大概。又看看渝阳,正冲着她笑得含蓄。怪不得找她,想是用得上她身上军医处的令牌。

“走吧!”灵霄挥手,领着渝阳先去换了一身军医处不起眼的小医官的衣衫,然后七弯八拐地往军医处行去。

如今有了战事,军医处来往进出的人多了许多。值守的老护卫倒还认得灵霄,匆匆查看了她的令牌让他们进去,还寒暄道:“这两日伤兵多,杜医官也过来帮忙了?”

灵霄一愣,回道:“杜仲尚未被授予医官之职,当不起这么称呼。不过是过来帮帮小忙。”

那老护卫甚是憨直,只对他们挥手道:“谁不知你是医圣高徒!赶紧去吧,刚送来好些伤兵,里头怕是正忙乱呢!”

灵霄拱了拱手,与渝阳沉眉相视一眼,马上领着他匆匆进去。

军医处往日的静谧和药香早被浓郁的血腥气和高高低低的各种呻吟声、叫喊声、脚步声给取代了去。就是白净的营帐也被血污染成了杂色。灵霄匆匆转了一遍,发现平日用来储存药草的那一片帐挪出来作了轻伤员的歇息之所;平日里各个医官栖居的小帐似乎成了重症室,传出的有惨烈的呼号,时不时还有满身血污的伤员被抬出抬进。

灵霄一时有些发愣,战争,从未如此真切地呈现出它嗜血的本质。却听渝阳在她耳边低声道:“杜仲,你去看看能不能帮上手。我四处去看看,顺便寻些伤兵问问情形。”这才回神过来,点了点头,“我大概就在这一片,”扬手指了指自己的药帐方向,“到时你来寻我。”

渝阳定神左右看了,默记在心,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灵霄见自己的那方药帐也有人出入,忙过去看一看。不想掀开帘子,就看到平日喝茶吃饭的方桌跟制药的长条桌给拼放在一处,摆在中间,成了大大的作台。平日见首不见尾的常春佬正立在一侧给一名浑身血污裸着上身的士卒缝合胸腔,起落的放着荧光的韧线,应是传说中的冰魄蚕丝。因为龙族的体质异于寻常,一般的物线根本缝合不了龙族的骨肉肌里。只是这冰魄蚕丝非常难得,灵霄也只听半夏提过,并未见过。如今见了少不得有些发怔。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净手帮忙!”常春佬一声断喝,激得她一机灵,赶忙在就着放在一旁的净手琼汤洗了手,顾不得太多,直用灵力化干了它,走上前去。

“剩下你来缝!”常春佬将手上还剩下好长一大截的系着皓银针的冰魄蚕丝

径直交在她手里,回头对着外头吼:“再抬一个来!”

又是一个血糊糊士卒被抬进来。

“医圣!你一定要救救我们参领······”两个抬人进来的士卒跪地告求。

“嚎什么!还不出去!”常春佬爆喝一声,一旁的两个小医官赶紧上来将人拉出去。

参领?!三哥在军中也是参领之职,战况看了并不乐观!灵霄暗了暗眸光,仔细瞧了那人脚上的军靴并自己手上这人脚上的,果然都是有一定军衔的青年将领。能送到常春佬手上,能用冰魄蚕丝,当然不是小士卒能享有的待遇。

那人也是当胸不知被什么利刃给劈开,待那两个小医官将他衣衫剥去,灵霄只觉几乎可见其内里各个脏器。人早就昏迷过去。

常春佬直接掰开其伤口,伸手往里摸了摸,皱眉道:“又是这样的伤!还好没伤及内脏!”转头吩咐两个小医官道:“备麻沸散,准备缝合!”见灵霄手头实在不很利索,免不得提点道:“照着前头针脚深浅,手要稳,针要准,线要均!”

灵霄赶紧收了心思,专心手上针线。只是心底到底有些翻腾,毕竟这满屋的血腥味不是常人能受得了的。快要收线了,灵霄知这冰魄蚕丝与别的不同,收线手法也当是不同。抬头正要问,不想常春佬却放了手头的缝合,过来结过她手中的针线,“看仔细了!”说着手挽繁花,一个平顺妥当的结也就好了。

“记住了吗?”

灵霄暗道:最好再来一次,这么快,记住了也不熟啊。但看着常春佬暗沉的面色,只能硬着头皮点了头。

“你去缝那个!”常春佬指了指对面他刚缝合了几针的那个青年参领,转头吩咐两个小医官给这个缝合好的敷药包扎,又叫外头抬人进来。

灵霄看得目瞪口呆,这不是流水作业?!亏这老头儿能想出来。心里盘算着战势,还是很认真地做手头上的事。待灵霄数着自己大概缝合了有七八人,才听得常春医官叫她洗手净面到里间喝茶。

两杯热茶下肚,灵霄才觉缓些神来,脖子腰背都有些酸疼。正想跟常春医官探问些情形,不想就来报说要请常春佬去瞧个难症。

“这几日若有空闲就过来帮把手!”常春佬留了这一句话给她。灵霄想了想,也不敢十分肯定这是认她这个徒弟呢,还是不认。看着天色不早,赶忙出来寻渝阳。

走了没两步,就见渝阳在那里帮着分流伤员,干得蛮像那么回事。过去轻轻拽了,两人结伴出来,又换了衣衫,这才回到帐中。

庞眉和沉星两个正望眼欲穿地等着,桌上还摆着给他们打回来的饭菜。灵霄这才知道渝阳这是“兵分两路”的手法。庞眉和沉星两个早等不及,也不等他们吃完,就将两人乘着黄昏饭时这会在撤防下来的士卒那里打听到情形给交代了个明白。

三十六章兵败

更新时间2012-8-2422:23:33字数:2255

原来从昨日始,妖兵忽然增派了人手,攻势凌厉,连连伤了好些个青年小将。今日五字部精锐全部都派了出去,才勉强抵挡住了,只是没有胜算的把握。

“既然咱们这里这么吃紧,那妖兵总归是有限的,总有地方不吃紧,好歹能增援过来罢。到时候里外夹击,看不打他个落花流水!”灵霄见他们神色颇有些低沉,想着要鼓舞鼓舞精神,于是如此分析了番。

“既是两军交战,谁能让你轻易有了援兵!”庞眉说着,顺便给了她个鄙夷眼神。

沉星一旁接道:“我可听说妖兵在西海、南海攻势不算猛。不过西海本就兵少力弱,离得又远。若是想派援军,数目肯定多不了,怕是在路上都能被妖兵包了饺子。南海离得不算远,可让那起鲛人闹了几十年,又担心真有地洞能够直通内城,肯定也是丝毫不敢大意。”

灵霄听了一时吃不下饭去,看了妖界是早就算计好了的。正端着碗发呆,一块上好的花肉就到了自己碗里,渝阳冲她笑道:“你方才忙了那么一阵,赶紧多吃些。”灵霄想着明日的重训,可能还要去军医处帮手,必得多吃些才有力气。于是又埋头苦吃。

“唉,你们那头情况如何?听说伤亡不小呢!”沉星追问道。

灵霄正要抬头,渝阳却先开了口。“战地后头有个医疗营,一般的士卒都是送往那里医治。只有重伤的,和需要休养的才送回军医处。”这个她倒不知道,于是也静静听着。

“听那些士卒说妖兵阵型变化十分诡异,稍不留意就能卷了一个营的人合围而攻,外头的人兵戈朝外阻止援救,不消一刻钟就能吞了一个营。另外听说今日那妖军中来了个十分厉害的人物,持一柄青光斧戟,不知多少将士折在他手上。”

看来今日那些参领大多都是伤在那人手下,果然是个厉害的。灵霄心中寻思着,匆匆扒完手中饭菜,正要打水来漱口,忽听得外头一阵角声,呜呜咽咽地叫人心惊。

各个帐中都有人涌出来,争相询问出了什么事。他们三个却让渝阳拉进营帐,沉面冷声地嘱咐道:“这角声无事不会轻易被吹鸣起来,定是出了大事。你们且在帐中,有郎将安排,我出去看看。”

说着也不待他们回应,撩帐而出,在渐浓的夜色中,身法诡异,很快就不见了踪迹。

庞眉张口看了,半晌才掩下帐帘,低声道:“这小子,这,这是深藏不露啊!”

沉星拍了拍他,“在南海你就没看出来?世家公子,怎么都会些高深精妙的本家私底的心法秘术。”

灵霄往外探头看了看,诸文书已然派人来回巡视训诫,外头的人都各自归帐中。只是看诸文书那沉沉的眸光,恐怕事情真有些不好。

灵霄给他们各自递了杯水,安抚道:“唉,阳哥人脉究竟比咱们都宽些,等他回来看是什么情形吧。”自己心里却也是打着鼓,直想奔至大帐,问个明白。但是外公终究没有许她在战时有这个特权,也并未派人来寻,她还真不好贸然就去。

军中的梆柝敲响,该是灭灯歇息的时候。他们三个万般不舍地灭了等,在床板上反复烙饼,急等渝阳回来。

只觉帐帘轻动,涌进一丝冷风,定睛一看渝阳已然在帐内了。三人正要说话,却让渝阳止住。等他轻手轻脚地喝水歇下,三人都已经坐了起来。

“怎么样?”灵霄实等不得,开口低声问道。

渝阳沉吟半晌,才吐出四个字来:“北海兵败!”

引得庞眉几个倒抽一口冷气。灵霄更是心都凉了大半。要知道北海,北海不仅是兵力仅此于东海的一支劲旅,更是东海太子妃的娘家。北海兵败,对于东海,甚至整个龙族都有不可估量的巨大影响。

灵霄听不清庞眉他们几个追问什么,收拾好自己哆嗦着的一颗心,勉强静下来将战事想了个来回。低声呢喃道:“这是谋划好的!下一步定是东海······”

渝阳一下扒开围着自己的两人,捉住灵霄的手臂问:“杜仲,你说什么?什么谋划好的?”

灵霄从自己的冥思中清醒过来,反手紧握住渝阳的手:“快,咱们得看地图。妖王恐怕早就算计好了,先扰南海牵制它不能驰援。一旦开战,西海自顾不暇,小兵力牵制。重兵应对东海、北海。东海势强,先是相持。他们定是集中能人精兵才在几日内拿下北海,前些日的胶着不过是迷人耳目。南海、西海他们已视为囊中之物,明日定然是重兵来攻我东海!哦,不,当是今日就开始了。北海当是昨夜里就守不住了吧!”

渝阳掩不住满面的惊讶,点头道:“是!昨夜北海大军溃败,死伤无数,龙宫也被攻下。所幸龙王并几个公子、小公子在死士的护卫下,暮色时分安然到了戍甲营中。那阵角鸣,便是昭告。——此时要看地图?”

灵霄点头,“看看能否找出一线生机!”

“好!”渝阳应了一声,挥手在帐内结了个结界,结界里明若白昼。

庞眉、沉星在一旁听他二人对答一番,已知情势紧急。待见渝阳使出灵力法术,虽是吃惊,倒也能接受。

灵霄见渝阳如此露了一手,料定他恐怕也察觉自己多少会些,便也不再藏隐,挥手在帐中化一大案并四海军图,自己埋头在上头寻划着。渝阳眼光闪了两闪,也凑上前去。庞眉、沉星大大吃了一惊,却也不再多问,两人皱着眉头立在一旁各自沉思。

灵霄先在南海军图上标划出自己当初怀疑有古怪的那片丘陵地,递给渝阳道:“你先想办法叫人送这个给你姑父裕盛将军,请他务必派人细细查看。倘若发现有密道全部封堵。密道所通之处附近加强监视。在那次事故中失踪的人口若有出现,全部拘捕审讯。——这虽然于眼前军情无补,好歹能够分一分对方的精神,也能防备他们偷袭南海。”

灵霄又埋头看北海和东海的军图,兀自道:“你快去快回!”

听得庞眉、沉星一阵发愣,这到南海,怎么个快去快回法,况且外头妖兵陈列若墙,出不出得去还得另说呢。

渝阳只是微微皱眉,怕她竟估摸到了他另一个身份,不由得带着一份吃惊。不过马上也敛了面色,出帐不提。

“哎哟,我说杜仲,外头那么多妖兵,你怎么让他就这样出去?且不说他没有出入令牌,就算他能偷偷出了大营,怎么也不能绕过那么些排得水泄不通的妖兵啊!这可怎么好······”

三十七章来人

更新时间2012-8-2514:47:40字数:2474

沉星正忍不住聒噪着,却见渝阳回来了。三脚两步迎上去,“你,你,怎么就回来了!没出得去?”

“回来了!”渝阳安抚下他,行到灵霄身旁,道:“放心。”

灵霄“嗯”了一声,招呼他们来看地形图。

“这是咱们戍甲营,三面靠山,只有正面辕门通达外头。虽说稳固,可若妖兵列阵如铁,堵死辕门,咱们纵然有千般本事也使不出来,只能一营一营地被人吃掉。我估摸着,明日定会派精兵通密道,从外围夹击,以求逼退妖兵,让我军能有布阵的地域空间。妖兵的阵型倒并不诡异,只是咱们足够的空间摆阵破解。”灵霄一面沉眉比划,一面解说,心头又过着伏坤龙主教习自己时指点的行军布阵的要点,怕有什么遗漏。思量毕,解说完,冲他们问道:“你们看呢?”

“你,你怎么知道有密道?”庞眉问道。

灵霄喝了口水,笑道:“我其实也不知道。咱们东海经营戍甲营多少年?虽说有地形之固,但也有地形之不足。为了弥补这不足,定然会打通密道以作弥补。否则不是叫人强兵压境,来个瓮中捉鳖了?所以我推测,必定会有密道。”

“是有点道理!”沉星在一旁应道。

“那咱们能做些什么?”

灵霄看着渝阳,摇了摇头,叹息道:“只能看看明日情势如何。若是能上战场,倒也能杀几个敌。”

“不打算送出去?”渝阳指着她鬼划的军情分析图。

灵霄愣了片刻,摇了摇头,“我能想到的,上面必然也想到了。且看情形如何罢。”

“那,睡吧,天不早了!”渝阳挥手收了结界,帐内又是一片漆黑。灵霄叹了口气,挥手也化走了案桌和图纸,兀自倒在铺上,心头万绪,竟也渐渐睡去。

第二日醒来,庞眉、沉星两个倒围着他们俩人转了几圈,欲言又止。渝阳就招了自己幼承家学,有点修为。灵霄也有样学样,直说自己一番际遇,跟着个得了道的师傅学了点手法。这才将二人敷衍住,只不让他们外传。二人也是高兴,只说有他两个在身旁便是遇敌也是不怕了,一口答应,并不多话。

遭遇

许是北海兵败的消息军中已是尽知,虽无人谈论,可心头头犹如压了块大石,是以军中的气氛就更为沉闷冷肃。新兵营上午又被派出好些人去各处增补人手,下午他们到了校场,却只剩下三十来个了。

灵霄与渝阳相互换了神情,都知晓前方情势恐怕真有些不好。就未曾亲训他们的郎将在诸文书的陪同下,正用一双虎眼炯炯地一个个地将他们看了一遍,正要开口训话,一个身着紫袍一身铁衣的士卒快步过来,低声唤了一声“郎将”,便亮了令牌,躬身在其身旁耳语一阵。离得远,看不清令牌的样式,也听不清说的什么。

郎将的眉头定是抖了一抖,灵霄看得分明。她乘机打量着来人,军靴上也有纹饰,看来军衔不很低。腰刀上的系的丝绦分明沾染了血迹。阵前下来的人?又是要增兵的?

果然郎将一挥手,点着灵霄她们同帐四个,四人均是激动不已,却不想郎将说:“你们留着看营地,其他都跟着这位传令官走!好好干,不要丢咱新兵营的脸!”

看着那些一脸激动又满身严肃的同营兄弟一个个昂首挺胸地从她们四个跟前离去,庞眉早就急得跳脚,却又不敢违逆郎将,将一张脸憋得通红,只哧哧喘气。

“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帮诸文书搬东西去!”郎将早没刚才训话的心情,少有的迁怒,冲他们四个吼了一嗓子,自己几步就进了营中主帐。整个新兵营都十分惧怕和崇敬这个名头很大、脾气火爆的郎将,平日少有亲近的机会,如今他们捞着了,虽是一句吼,但也觉得无比幸福、兴奋,当然也有些惧怕。一时都愣了,没回过神来。

“哼,哼!”诸文书文雅地将他们唤回神来,“走吧!”领着他们往办公的帐中去。

“哎,单留下咱们是为什么?”沉星悄声问。

“谁知道!”庞眉嘟囔着,不愿多想。

“许是因为他,”灵霄先发制人,指着渝阳道:“身份太特殊,不便冒险。又不好只留他,便就连我们都留了。”

渝阳听了挑眉冲她意味深长的一笑,却并不多言。叫沉星、庞眉二人深信不疑,只是无比遗憾,失了上战场杀敌的机会。

说着进了诸文书的帐中,只见平日放满了文书资料的大书架已空了一半,地上摆着好几口大箱子,有的已经加锁贴封,有的敞开里头填了大半箱东西,有的则是空空的,什么也没装。

这,这是要大包袱走人?前方战况如此不济了?!灵霄不由得皱了眉。

“诸文书,这是?”渝阳径直问道。

“嗬,不过是整理整理文档。该封存封存,该上交上交。反正这些天我是闲着,总归是要做点事。”诸文书说得云淡风轻,一张面皮若宁静无波的镜面,灵霄也看不出是真是假。只好跟着他们三人,按诸文书的吩咐将各自标识不同的文书整理分箱封存。灵霄一面干,一面打量诸文书,他仍是一副风雨不经的模样,坐在案头不时写点什么。当真无事?灵霄慢慢又将一颗心放下。

“冷叔——!”

帐外忽然响起一阵兵甲碰撞的细微声、踉跄的脚步声并着一声嘶哑的呼声。

灵霄几个想出去看,又怕被诸文书说,都放了手头的事,侧耳听着动静。诸文书也停了笔。

“安儿?怎么是你?!”

这是郎将的声音。

“冷叔!”接着是一阵沉闷几阵脚步响,估计是来人甚是疲累栽倒在地,又叫郎将给扶将起来。

“安儿?醒醒!撑住!安儿?”

诸文书抢几步出去,灵霄他们也跟了出去。果然见帐外一个身着铁甲遍身血迹的儿郎斜在郎将怀里。

“快,帮手抬进去!”诸文书见状,吩咐他们四个。灵霄因猜战事,落在后头,见人手够了,转身去自己帐中将备在帐中的一个医药箱拎了过去。见郎将将人安放在自己铺上,不由得泛了眼眸,看了此人跟郎将的交情甚深。因都知晓她多少会些医术,便任由她把脉除衣甲的检查。

“他怎么样?”看着除下来的血衣,素日严酷无情的郎将竟忍不住来问。

灵霄一面让庞眉、沉星两个去食堂取米熬粥,一面让渝阳帮手将人翻了个身,果然见他后背有一尺来长的伤口,深可见骨,只道:“若这处处理好,人便无事。”

郎将显然知晓情势紧急,颓然兀坐一旁,半晌才咬了牙道:“查,看他身上有东西没有!”诸文书上前细细查看除下的衣甲。

灵霄本欲亲自往军医处借皓银针和冰魄蚕丝,听了这一句,就想留下来看看详情。于是问郎将要了令牌让渝阳去借。自己一面帮那人清理伤口,一面留意着诸文书这边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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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章跟随

更新时间2012-8-2522:38:49字数:2276

结果除了那人的身份令牌,却是什么都没有。

灵霄远远看那令牌的颜色样式,竟像是五字部中卯字部的令牌。这人四肢筋脉疲累乏力,像是久历苦战。五字部是东海军中精锐,而卯字部则是精锐中的精英,上面该不会贸然用他们去打相持战吧?重伤在背部,人又来寻郎将,逃逸?定然不是,这其中必有缘故!

正思量着,渝阳已借得东西回来了。灵霄打开他带回来的药箱一看,那常春佬还算大方,缝合需用的一应事物都是全的。人虽昏了,但也用了麻药,穿针引线地缝合好,敷药包扎。灵霄一径做来,已是满头大汗。回身一看,郎将就在不远处细细看着,却并不多话。

看他十分担心,灵霄便道:“请郎将放心,伤口处理好了,没有大碍。”

“人什么时候能醒?”郎将依旧是一幅冷面,却带了深重的愁绪和急迫,“能不能让他快些醒来?”

灵霄想起自己还有一小瓶子灵花清露,原本是带来让自己补充体力的,一直顶着没用。不知对这人体能恢复有没有帮助。只能应道:“那我试试看。”在自己的药箱里寻了来往那人口里灌了好些。幸而那人知晓吞咽,倒也不心疼浪费。

这时恰好庞眉两个送了热粥来,灵霄又喂了一小碗。

眼看时辰又过了三刻,郎将又踱过来问询,“怎么样了?”

灵霄知他着急,便假做把脉,觉得那人脉象有力了些,便暗自指尖灌了一点灵力进去,一时迫得那人,“嗯哼”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眸。

“安儿!”郎将哪里忍得住,早抢过身去,一把将那人揽住。灵霄退至一侧,因存了听信的心思,不肯走得太远。

那人睁眼瞧清了人,开口道:“冷,冷叔——快,快——呼哧呼哧——”只是气息虚弱,话难成句。

“孩子,别急。慢慢说,叔听着!”

灵霄盯着郎将脸上少见的慈爱之色,心头满是诧异。

“我爹领着我们一百人走密道,从,从后面截杀妖兵——呼哧、呼哧——不想,妖兵,似早有所备,困······”那人拽紧郎将的衣角,眼珠直迸,却说不出话。

灵霄赶忙上去又灌下两口清露,心里禁不住黑沉下来。

“困住了?!你爹遣你来寻我的?!什么时候的事?他说什么了?”郎将连连喝问。

那人点了点头,挣扎着嘶哑吐道:“昨夜,······爹说,说,冷叔借兵,走,间——间道,幼时,援——救······”断续几个字,说完,人又昏死过去。

灵霄赶紧搭脉,脉象十分微弱且驳杂混乱,不可再用强力催动了。

郎将瞪目道:“保不保得住?”

灵霄点点头,补道:“不过至少要静养三个月!”

郎将立起身来,陡然一帐杀气,对诸文书道,“你照看着!你们——”将他们四个看了个遍,最后落到灵霄身上片刻,“四个,回去穿戴好跟我走!”

“郎将——”诸文书似乎想阻止,不想郎将大喝一声,“快!”似发尽上指。四人脱兔一般冲了出去。

四人均有些震慑受惊,动作不免慌乱,好在平日训练有素,也算快捷。灵霄还在百乱之中套好了自己的软甲,又嘱咐他们都一一穿上,反正南海的时候都备齐了的,多分保障多分生机。

郎将也是一身甲衣,颜色虽有些陈旧,可上面兽纹威武可怖,见之生惧。更将他衬托得犹若战神,不可小觑。手一挥,四道劲力直扑他们面门,各自挡了,只有渝阳和灵霄看清来物,伸手接住,却是把样式简陋寒光外露的短刀。庞眉、沉星二人也赶紧捡起握在手上。

“跟我来!”郎将兀自走在前头,他们四个悄无声息地跟着。

此时已是日暮,重重营帐之中,七弯八拐,灵霄发现他们已到了营地的边缘。也不知郎将如何走的,竟是一个巡逻护卫都没碰着。再走了一刻,他们已经彻底出了营地,来得一处山石洞边。

“坐下!”郎将解开包袱,递过来,却是几个大馒头。他们依次拿了两个就地坐着啃着,不时偷瞄下郎将。

见他们这样犹疑又不敢问,郎将一面啃馒头,一面低声叹口气,问道:“心里害怕吗?”

庞眉摇摇头,沉星和渝阳都是一笑,灵霄只是啃馒头,她真是饿了。

郎将一笑,好似满意他们的胆气,再问:“知道去干嘛吗?”

“不就是去杀敌呗!”沉星抢道。

郎将妙目将他们四个看了一遍,“还有几分胆色!本来想留着你们,不曾想倒还叫你们跟着我去那最凶险处。真不怕?”

“怕甚!早就想让那妖兵尝尝爷的手段!”庞眉豪气道,“当日在南海要不是你俩拦着,我早就冲上去······”

他们创南海的事,上头虽有知道的,但营中似无人知晓。沉星见他说漏了,杀鸡抹脖地给他使眼色,好歹让他住了话头。几人颇有些忐忑地看向郎将,不想郎将却似没听见,只嘿然一笑,颇有赞赏之意。招得庞眉一阵得意。

“你们都是好样的!”郎将道,“身手也不错。眼前的战势想必你们也清楚,不用我多说。昨夜军中派了精兵从密道出,欲杀敌人个措手不及。谁想早让人谋算到了。安儿的爹,与我一同长大,一同进戍甲营,当年啊······”郎将神思渺然一阵,叹息道:“恐怕比你们几个还淘气。”说着将他们四个看着,让人觉得心底的私密都让他看了去,就是渝阳面上都不由有些羞红。“他的功夫不在我之下,用兵也是极妥当,如今派安儿来寻我,恐怕——”郎将就此顿住,低低叹惋了一声。

“难道是给他留一丝生机?”灵霄问道,看着郎将轻轻点头,心道:那人背上的伤何其险重,可见回来也是不易。竟相对来说有一丝生机,那可见那支精锐精英遭遇到了何其严酷的敌情。

“也是来求援兵。”郎将道,“那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有同生共死之约。如今营中也只有你们四个,若是害怕,现在,只管回去——”

“怎——”

庞眉又要接话,却让郎将止住,“你们按理还不到上战场的时候,也,都是家里人的心肝。我和我兄弟舍不得安儿,以此心度你们家人,也应是同理同情。所以,要回去的,只管回去。若我冷峻还有命回转,依然把你们视作我的好儿郎!”

一时说完,四下寂然。风都好似止住了,各自揣着一颗活跃的心琢磨着郎将这番入情入理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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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章潜行

更新时间2012-8-2615:51:39字数:2285

灵霄在脑里反复思量一回,捻起一块巴掌大小的坚石,低声而笃定地道:“我,愿意跟随郎将,驰援杀敌。若有违背,愿如此石!”掌中坚石应声而碎。

郎将沉静地看着她,缓缓地点了点头。

接着渝阳、庞眉、沉星都照这样子,或捏或踢,总共四块石头粉身碎骨,见证了他们的决心。

“好!真是好样的!”郎将话中带着一丝感怀激荡,“既这样,我就跟你们说明白。戍甲营共有十条密道,安儿他们走的其中一条。今日四处要求增兵添员,想必其他几处也是这个情况。若是继续走同样的路去,只能是人手叠增,咱们才五个人,纵然以一敌百,也没有大用。如今,我要带你们走一条险路,这也是当年跟我那兄弟偶然间发现的。它所通之处,是营地四面一处丘陵,目前应是敌方的一处营地。若能成功,咱们便能解围救人,甚至扭转当前困局。但此路也关系到我戍甲营的安危,不能泄露丝毫,所以才不得已要试一试你们的真心。”

“我等定然守口如瓶!”四人再次答道。

郎将一笑,扔过一个包袱来,撤出块布条一面往自己手上绕,一面道:“将手上绑好布条,照这个样子”说着伸手过来讲解了几个要点,“那是两山之间的间道,多是靠峭壁插刀而攀,手上务必要使得上劲!”四人听了,绑得更是用心。

灵霄曾跟着晚成看过营地附近的地形,都是连绵得不见一丝缝隙的巨石峰峦,这所谓间道,只能是两山之间灌木荆棘中掩藏得轻易发现不了的蛛丝缝隙。

“就是这里!”郎将在一处密布青藤的巨石底下拍了两拍,叫住了他们。

眼前这块巨石浑然天成,矗立高远,哪里来的间隙?

只见郎将腾跃而上,将一处青藤连根带泥地拔下,露出一处洞口。一时草泥俱下,那洞口又宽了些。郎将先投身钻入,灵霄拍了庞眉,跟在后头,接着是沉星,渝阳殿后。

洞中十分狭窄,几处庞眉几乎不能过去,都是灵霄在后头偷偷用了化形术,生拉活踹地将他推过。大约过了三刻,才见些光影。出得洞来一看,却是在起伏连绵的山坞里,四处都是山,不知来处,亦不见出处。

郎将扔过一个皮囊来,让他们一人喝一口,却是烈酒。辣得三人眨眼吐舌,郎将却笑,“出征酒喝得最丢人,就数你们这样的!”紧接就肃了面容,吐了“跟来!”两个字,沿着陡峭的山壁,或攀或凿地,行至一处尺来宽的陡直往上的缝隙处。转头嘱咐他们:“注意两侧或有凿印可以借力。”说着侧身挤进去,攀登往上。

“这,咋能进得去?”庞眉在后头苦着脸,不敢尝试。灵霄在后有偷偷拈了身法诀,推他,“上去吧,难不成你比郎将还魁伟不成?”其实论身量,庞眉实要宽厚些,只是因为郎将素来的威名,让人觉得自然是郎将魁伟。

庞眉只得闭了眼睛,硬着头皮往里一挤,自然刚好,且两旁都是山崖,低头都不能看清楚的,自然不知道其中变化。于是喜不禁地叫道:“哎!真的行呢!”

灵霄紧跟在后头,催道:“快跟上,脚上的泥都到我嘴里了!”见庞眉攀得吃紧,少不得在后头恰到好处地托以托,顶一顶。沉星也有些吃力,好在有渝阳看顾,也算爬得顺利。

出得这山隙,竟已到了此峰之巅,只是四周上峰若聚,还有许多更高处。夜色深了,山风割脸,耳畔是响若雷鸣的水打空壑声,附近是有大瀑流罢。

跟在郎将后头,小心走过一段,一阵水雾袭来,便见一条阔大的瀑流横在眼前,底下是剑芒般上指的山石间聚着一口深潭,水流很急,打着旋子又冲出山石间去。看似无路了。

“咱们得跳到那块山石上去!”郎将指着掩在剑芒山石下头的一块略平整的石头。灵霄不由得抽了口冷气,这太是个技术活了!这险山恶水地,就非得那一点,却正好掩在锋棱山尖下头,偏了一点就废了。

郎将也不跟他们废话,纵身而下,正好落在那石头上,然后头也不回地往一丛草木掩着的山缝里钻了。

灵霄听着后头庞眉和沉星越发急促的喘息声,只觉得郎将这一手,玩得真是狠。只好屏气凝神,望准目标跳将下去。

她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见庞眉莽撞地闭着眼不管不顾地跳了下来。实顾不得许多,信手激过一束瀑流,将他将将冲托过来,自己跃起接下。

“哈!”庞眉睁眼,狠命拍她,“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说着冲沉星喊道:“没啥好怕的,只管跳!”

灵霄顿时哭笑不得,只好如此一番接了沉星。渝阳倒不用她心,只是落下来时,瞅她笑得不同于往日。

灵霄也知道自己这一手显出的灵修之力已在他之上,往日的借口早站不住脚。只闷头作不知状,催着三人追赶郎将。

钻过山缝,郎将早立在一面陡立的山壁上,留给他们的是短刀凿出的一个个,他们一样靠着短刀攀过山壁,早已累得手软气粗。郎将又将皮囊扔过来,这次谁都没客气,大口喝了,虽是火辣,但也觉得痛快。

郎将收了皮囊,用脚将他们踢起来,低声道:“快到了,打起精神来!”

灵霄索性将自己剩的那半瓶灵花清露拿出来,递给大伙一人喝了一口,帮着恢复体力。不知是临敌的兴奋,还是她那清露的功效,大伙动作都轻捷了许多,就是呼吸声也没先前那么粗浊。他们顺着一棵粗壮繁茂的青藤朝着夜岚中瞧不见底的山脚溜去,也不知过了多久,灵霄脚上一紧,就让郎将拉进一处山凹。

“别说话,看顾后头!”

灵霄来不及看外头,但也感觉到不远处颇有声息和走动声,想已经是到了地头,不远处真是敌方营地。于是压低声息警戒后头三人,依法将他们挨次接落下来隐蔽好身形。

在郎将的示意下,他们都谨慎地就近找好掩体,察看地形。

灵霄仗着身法,凑得近些,看得也清楚。此处应是一支敌方精兵的宿营地,里头大小营帐不过二十顶,却布置得颇有章法,隐有阵势,冒然进去只能有去无回。外围和里头都有两人一组的巡卫,大概十组。灵霄看了一阵,发现每组巡卫看似力单势薄,但不到一炷香的间隔,两组巡卫必然相逢,倘若动其中一组,很快就会被发觉。灵霄心中暗自恼恨,也不知是何人布局。不过由此也可推知,这也是一支苦战过后亟需休整的营队,否则也不会如此苦心布置,以求更多的士卒能得到休整。

四十章袭敌

更新时间2012-10-123:14:36字数:2389

待灵霄回去,其他人都在等她。各自交代了侦察情况,灵霄也将自己的看法说了。

郎将在地上划了几笔,也不管他们四个能不能看清,直道:“咱们在这,前方是敌营。这里是东海密道出口地之一。”

灵霄和渝阳都有灵力,目力强,看得清。庞眉、沉星两个就有些为难,灵霄不动神色地跟着郎将所言,在各处用附近含了矿质的砂石摆放,他俩也能勉强看见。

“妖兵在这里截杀我兄弟已经一夜一天了,必定疲累。”郎将继续说道,灵霄有些吃惊他怎么就笃定被眼前敌军困截的就是他那兄弟的队伍,但见他说得笃定,也不便多问。

“庞眉、沉星,你们二人去左右两侧,各烧一顶营帐,火势一定要起来。然后回来这里,你们俩碰头,堵在这里,若有人跑来就杀。”

灵霄点头,这是照顾他们二人,合力堵在营外头,杀些胆小怕事的。再说胆小怕事的兵丁,大多没啥本事。灵霄看郎将的眼神不由得热了两分,原来郎将肃杀的面孔下还是一片菩萨的慈爱心肠,不叫他两个贸然送死。

“你俩跟着我进营,杀他个措手不及。我那兄弟见了火起,若是还有口气,必定也会点兵来应。这样,我们虽然人少,也有几分胜算。虽杀不尽,也能撕开个口子,接应他们冲出来。”

四人都点头应了。

“你们的兵器呢?”郎将从怀里掏出一对拳头大小,精金连缀的流星锤,在锤顶一抹,圆锤周身又吐出两寸长的锐刺。寒光闪闪,甚是锋锐。

四人看了一回,渝阳自袖里掏出一把折扇,也不知按了哪里机关,那扇面沿子也吐出寸来长的锐锋,轻轻扇来,也是劲风阵阵。灵霄只好先装着挠头,将桃木簪藏在手中,然后假模假式在怀里掏,应心让那桃木化成截短棍。看着郎将微渺的眼神,赶忙前后捣鼓一阵,化成长棍,前端又冒出个精锐枪头来,这才罢休。心想,用时再看要它化成什么样顺手吧。然后将它又收成短棍藏在怀里,轻轻按了按,以示安抚。只觉心头一阵轻荡,不由高兴,她的桃木越发有灵性了,竟懂得回应。

庞眉、沉星二人确是没带,只那短刀充数。郎将点头道:“敌人手上有的是好兵器,你们凭本事取去吧!不过不可恋战,放了火赶紧回这里碰头!”又将皮囊里的酒让他们喝尽,一行五人悄无声息地奔进夜色里。

灵霄他们三人各干掉一组巡卫后不久,就见两侧火起,敌营喧乱一阵很快有序地往两侧集结。三人登时越进营中一阵痛杀,吸引兵力回援,给庞眉、沉星他们争取脱身的时间。

灵霄第一次亲身搏杀,一开始难免下手软,倒让回援来的妖兵缠得支应不暇。手上的长枪便有些施展不开,眼看着敌人的刀刃渐渐近了身。

“哧——”的一声响,灵霄只觉后腰上钝钝的被什么兵器给拉了一道。只能狠了狠心,运了灵力将跟前纠缠得分外狠戾的两个士卒一枪挑开去,乘着空隙摸了一把后腰,人就半侧了身,眼眸早寻到了才刚偷袭自己的人!

其实不用去寻,那人就立在那里,睥睨着她,好似优秀而成竹在胸的猎手在出手前打量着自己的猎物一般,满是怜悯又玩味。灵霄也不敢大意,刚才软甲上触手可感的浅痕,微微让她吃惊。若是寻常的铠甲,可能早就让他裂甲伤身了。此人身手定是不凡!灵霄在心头暗叹一声,又细细打量了一番。只见他打扮与其他妖兵不同,虽一身黑衣,衣襟和袖口都有金线绣纹,外头罩一身银色精甲,更显得气度不凡。

看来是个头目!怨不得众妖兵见他们二人对峙,便都不再欺身上来了。只可惜头戴战盔,细软的银甲遮面,见不到眉目。不过凭他负手侧立的风姿,灵霄以为一定是个青年儿郎。只是他负手在后,暂时还不知他用的什么兵器,也不知要不要将手上这用得并不怎么称手的长枪给另化了。初临战场,灵霄显然还没学会把握战机,就这样神思飘忽地等待着对方出手。

“小心!”远处厮杀的渝阳忽吼了一嗓子,灵霄元神归壳,便见一柄冷光四溢的斧戟就劈砍到了眼前。忙横了长枪挡荡开去,只觉虎口震麻,两臂酸软。灵霄稳了脚步,长枪斜指,灵力渐运。

青光斧戟!灵霄的眸光不由得沉了一沉。伤兵口中那个厉害角色难道就是眼前这人?那些剖身透骨的伤就是这一柄斧戟所赐?在灵霄的犹疑中,那人唇角轻扬,还冲她勾了勾手。

这是示意此次让她先攻么?!

灵霄有些弄不明白这些战场细则,只是牢记“敌不动,我不动”的训诫,抿了唇,静立在那里。

那人渐渐收了玩味逗弄的表情,也横了斧戟,静立相峙。

两旁的厮杀声渐至惨烈,灵霄听得出,虽然妖兵人数占了绝对优势,但郎将和渝阳都不是泛泛之辈,纠缠的时间一长,妖兵的死伤就大了。即使不交手,但对峙中的眼神和气势也很消耗心力。但如果能就这样牵制对方一个高手,灵霄也觉得值当了。不过对方显然不会让她如愿。当远处依稀传来第一声厮杀声,那人眸色清冷得在这月色下也看得分明,看灵霄的眼神竟然带着一丝笑意又带着浓烈的杀气。

这是怎样纠结的眼神啊!灵霄一面慨叹,一面早就迎上去接下了对方凌厉地几招攻势。只因那人攻势太过迅疾,灵霄也就只能全心应战,心头闪过的一丝迷蒙的恍悟瞬间就消散了,只让她觉得心里微微有些发空。

几番争斗下来,灵霄明显有些吃紧,不过因身着软甲的便宜,倒也无甚大碍。倒是那人偶受了灵霄一记枪头,肩头护甲被削去一大块,衣衫上浸出些许血色来。许是这样的小胜来得太过突然,一直处于被动接招状态的灵霄,就立在那里喘息,全没有乘胜追击的意识。

“杜仲!怎么样?”厮杀声中,传来渝阳的问询。灵霄盯着眼前的对手,答道,“没事!”

“别磨蹭!跟上来!”郎将一声断喝,引得灵霄不由得分神去看了两眼。远处的厮杀声并不十分激越,想来也没有太充足的战斗力,郎将这是着急要杀出条血路来,解救被围困在那头的将士。他已然杀在了前头,倘若不跟上,他们三个彼此不能照应,腹背受敌,到底危险。灵霄紧了紧手上的长枪,心头默道:“好桃木,这次可得好好表现!”只觉手心微热,那是桃木给她的回应呢。灵霄用指腹轻轻摩挲了它一下,跃身而上,直枪挑去,已然是灌注了几分灵力,迅捷若电。那人眼看难敌,就势一滚,险险地避将过去,头盔叫长枪上的灵气震飞而落,飞扬出一头缎带般的长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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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更了。泾又会坚持写完故事。假期日更。各位,假期愉快!

四十一章苦战1

更新时间2012-10-222:47:51字数:2495

见一击不中,灵霄心头暗叫声可惜。不过看他头盔飞落,倒也乐得一见其庐山面目。不想那人扬起脸来,脸上竟然戴着一张精巧的银色面罩,只见其鼻尖及嘴角,一时也辨不出美丑。只是那人轻抚了长发,挺出斧戟,薄唇轻吐出一个“好!”字来的不愠不火的气度,倒让灵霄生出几分赞赏。

郎将和渝阳已然杀在了前头,若不紧跟上,便会被妖兵分割包围。灵霄提口气往前突进,那人又纠缠上来,这番招式更是凶险狠辣,力道也强了不少。修为不错!灵霄打叠起精神来应对,只是没甚经验,只能“敌强我强”的对付。灵力渐渐从三分增至五分,甚而到了八九分。交手当中各有胜负,身上都带了些伤。幸而有那软甲,灵霄身上并无大碍。那人虽未有重伤,但铠甲凌乱、衣衫破裂,倒显得惨烈些。不过只要看他收放适宜的步伐,就知晓这显然并未伤及根本。灵霄心头暗暗有些吃惊,想不出这三界之中,青年一辈还有这样的高手!就是帝启,恐怕也未能说一定就强过他去!这是什么人呢?头盔之下还覆面具,不欲人识么?!

许是有些出神,倒叫那人瞧出了破绽,一斧戟正面劈来。灵霄回身急避,举枪相挡却是不及。心中不由发急,好在桃木甚有灵性,应心而成一支粗壮的短锏,在那斧戟落到肩头时生生接住。不过那戟尖却正挑在颈项上,那人就势一拉,灵霄侧脸却没躲过,锁骨上一阵火辣,却仍觉劲风扑面,只心道:不好,此番定然得断了锁骨!

不想手头短锏猛然弹落出手,灵霄只觉眼前一阵疾风掠过,便被挡在了一个陌生的身影之后。他似乎并无兵器,只是轻轻抬手,便逼得那银面人退开几步。

“丫头?”

这声音怎么这样的慵懒绵糯,好似在下午暖阳里就着茶水的氤氲气息眯缝了会眼,将醒未醒之时,寻自己身边的玩耍的一个小丫头。灵霄眨了眨眼,分外确定并不认识眼前此人,也拿不准这是在问她(毕竟,她现在是男装“杜仲”),但却鬼使神差地应道:“没事!”

“你走,这里我来打发!”

灵霄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觉得他脸上一定带了笑意。在这样月黑风高夜,满天腥风血雨中,听到一个这样的话,的确是让人心头一暖。只是看他随风飞转的乱发,月色下泛着白光的一身长衫,灵霄还是有些担心。不过前方已有妖兵从背后截杀渝阳他们,灵霄狠了狠心,待要提步上去解围。只是手中短锏不知落到哪里去了,赤着一张脸,急寻,“桃木!桃木!”

挡在她身前的身影动了动,将那短锏递过来。“桃木!”灵霄扑上去接了,狠狠地揉搓了几把,好像失散多年的亲人一般。口中道:“这里就拜托侠士了!保重!”人就越了出去。

银面人欲起身去截,却让眼前这个随风化出的人挥挥衣袖给拦了下来。心知他修为不低,于是朗声而问:“这位仙家可是铁了心要插手妖界与龙族之争?!”

“我倒想插一手,无奈当初应允了人,插不得手!”那人笑道。

“那还请别处赏玩,小心此处血腥,倒坏了仙家的兴致!”

“不必,不必!我倒还爱些热闹!”

银面人薄唇冷抿,“那么,休怪了!”说着,便是灵力充沛的一掌迫来。

“我便陪你玩玩!”那人直是云淡风轻,只是身姿手法说不出的柔美绰约,又别蕴风骨遒劲。

先不说这番惊天破石,只说灵霄与渝阳、郎将首尾呼应,愣是杀了条血路,与被围困的东海五字部某营汇合。

“兄弟!我就知道你会来!”

“咱们说好要生死同与!”

灵霄自后头上来的时候,正逢上这样的,两个浑身血污的汉子彼此朗声笑谈,眼眸中尽是许以性命的笃定与信任。灵霄看得心向往之,不由得也望了眼渝阳,他们同帐四人若再一起共几番生死,不怕培养不出这样的兄弟情谊来。不想渝阳那厮也灼灼地看过来,落在身上似乎火辣辣地疼。

“你怎么样?”

灵霄看着凑过来的渝阳的目光落在自己肩头上,这才想起这火辣辣地原是伤口疼。这才扯了衣襟斜眼瞅了一眼,不由得“嘶——”了一声。那青光斧戟果然了得,只一点锋刃便见了骨,右侧锁骨怕是有些骨裂了!

渝阳伸手就在她腰间摸索,灵霄拧了身躲,急道:“唉,你做,做什么?”

渝阳沉了沉眸,这才停了手,“你带了药!赶紧敷些!”

“哦!没事!都没流血了!”灵霄环视了一周,压低嗓子道:“带的药不多,需用药的人却多,不能浪费啊!”灵霄见他不应,只使眼色让他往四周看。许是见两处会师,妖兵多少有些士气低迷。那银面人应是叫方才那位侠士给绊住了,妖兵一时也没个头脑,只迅速移动,想将他们全部都包围下来。倒是个可供他们休憩的宝贵空隙。

“你看,这些人各自都是浑身浴血,六、十······”灵霄嘴里叽咕着,点着人数。“五字部里一营该是百人,看看,如今不足二十。其中还有七八个伤号,那三个基本没有自保之力——”灵霄斜了下巴示意渝阳顺着角度去看,叹息道:“郎将这兄弟倒也是重情重义之人。如此困境突围,还能带着伤兵。——我去给他们上药,你赶紧提醒郎将好歹弄个阵型出来,否则妖兵一冲,便散了。到时候上哪里捞去!”说罢,使劲拍拍渝阳的肩,嘱咐道:“一会要当心!负伤了可没药了!”然后一副揪心痛肠的模样,从腰间掏出个鸡蛋大小的瓷瓶,往那三个伤重的士卒走去。

借着行医敷药的名头和勉强过得去的接骨疗伤的手艺,灵霄处置了几个伤员,又给一些劳体乏力的士卒各自点了一滴灵花清露。一面鼓舞士气,一面顺手也打听出了这营兵出了密道后的遭遇。果真是甫一露头,便遭了妖兵的围攻。妖兵的布兵排阵显是对龙兵了如指掌,一队精兵,就这样不到两日就被吃得个零碎!

是谁,在这个时候通敌卖族?!灵霄深吸口气,压下心头的疑惑和怒火,蹲身要给伤得最重的那名士卒口中滴灵花清露。不想却让他吃力地抬手挡住。

“怎么了?这可是‘医圣’的宝贝,保管止疼生力。来,给你滴两滴!”灵霄伸手去扶,袖口却让他紧紧扯住,不给滴。

“这么好的宝贝,就,别,浪费在······”那人满脸血污,衬得一双眼十分晶亮。灵霄刚才替他包扎腿伤的时候把了脉,知道他还伤了肺腑,早不能搏杀了。也不知他哪里来的毅力,能坚持到这会。如今十分支持不住,软躺下来,怕是再难自己站起来了。伤重又托耗着强行用力,就算是治好了,也再不能入营作战了。

“还是,给,别的兄弟吧!”那人停歇了好一会,才说完一句话。他身旁蹲立着的兄弟听了,别过头去,铁塔般的男儿匆匆抹了把泪,转头来劝道:“别的兄弟都用了呐!你也用点吧,撑着一口气,总好杀了这些妖兵,得胜回去见你老娘!说不定,家里早定下个小娇娘给你做媳妇呢!”

四十二章苦战2

更新时间2012-10-319:31:45字数:2225

灵霄见状,心头只觉热得烫眼,哑了嗓子跟着劝道:“是啊,来,喝两滴!就有劲再杀他几个妖兵了!”

那人眸光渐渐有些散,脸上却带了艰难的笑意,坚决地摇头,喘息着拉了身旁兄弟的手,“老娘——”

身旁的那名汉子,忙点头应道:“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咱们娘!”热泪再忍不住,就那样直直地砸在那人的脸上,滚成一道血痕。那人原本涣散的眸光又微微闪了一闪,笑道:“好!好兄弟!······那······小娇娘,也给你——”话未完,气息就断了!

那铁塔的汉子赤红了双眼,却并没有出一声悲号。只仔细给怀里的人理了凌乱的发,将人轻轻地放下。抽出随身的短刀在那人心口割下一片鳞甲来,一面替他理着残缺的铠甲,一面低声道:“兄弟!你就放心歇下吧,这片心甲我替你带回给咱娘,告诉她老人家,她,生养了一个好儿子!······”

灵霄不忍再看下去,一双眼挣得赤红滚圆。可惜我龙族这么好的儿郎啊!不到两日的时间里,我龙族失了多少这样的好儿郎!他们哪一个不是骁勇能战的铁血汉子?他们哪一个身后没有牵心挂肠的老母娇妻?竟这样白白丧生在敌军编织好的陷阱里!是谁?是谁罔顾我龙族儿郎的性命!是谁在葬送我龙族千万年来的安宁!?

“不论他是谁!我都绝不允许!绝不!”

灵霄在心中默默呐喊!第一次,打心底迫切地要去扛起不周山灵霄龙殿龙主的担子来。

“杜仲!”渝阳一声招呼,让灵霄回过神来。“咱们跟在郎将后头,护住侧翼,几个伤员护在里头。”渝阳低声交代着临时的阵法,灵霄扫眼过去,点了点头。如今也只能如此。郎将与他那过命相交的兄弟一人在前,一人断后;她与渝阳身上都是轻伤,护住两翼。空隙处有三五个勉力支持的士卒帮手,其他士卒一人护一个伤兵在最里头。

妖兵堆叠人马,开始慢慢合围过来。在这寂黑的夜中,若成片的蝗虫啮噬稻禾一般,只听得“簌簌”作响。

灵霄紧了紧手头的短锏,寻思着长枪能更早挑刺几个敌军,心念一动,就换了手势,只等桃木应心而化。不想手头的短锏却冷然不变。莫不是方才用得狠了,累得桃木受了伤?灵霄展指抚过锏身,并未见明显痕迹,少不得低声唤道:“桃木,桃木!”仍不见有纹丝变动。妖兵的兵刃已到了眼前,灵霄只得挥了短锏迎上去。

交战不到一盏茶功夫,却听得一阵角鸣凄呜而起,众妖兵听了,竟速然集结,兵刃前指,一层一层地退了下去。倒叫灵霄她们一阵惊疑,有士卒提步要追,早让郎将止住。敌强我弱,不是追击的好时候。待黑云起了几重又翻滚而去,月色又清清透透地洒下来的时候,这片丘陵上就只剩下她们。若不是映着远处妖兵营帐的浓烟火光,有满眼的尸痕血污,几乎让人以为方才不过是待黄粱熟时不经意做的个噩梦。

这队妖兵进退迅疾整肃,断非寻常士卒可比。战势尚未见分晓,甚至妖兵还据优势,为何急于退兵?灵霄心里暗自追问,却也没个头绪。怕只能是遇到比取得即将到手的胜利更为关键的紧急情势!

“你们扶着伤员先去那山脚下休整!”冷峻虎目扫荡过这片战场半晌,发出了指令,“你们两个巡视战场,看看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半个时辰后来山脚下汇合!”渝阳和灵霄两个应了,商议了个中线,各自负责一边开始了巡视。

巡视战场并不是件美差,灵霄强自压了心神,止了鼻息,仔细检视着。深觉短锏之弊,只盼化根长棍也好。神思这么一晃而过,并未抱什么期望。不想那短锏这番倒很爽快,应心而成了一柄长棍。“臭桃木!刚才怎么还罢工?想玩死你龙主我么!”灵霄心头暗骂,手上却是很温情地摩挲了一番。检视起来也觉顺畅舒心了许多。

听渝阳那边偶或传来一两声喑哑不明的声息,灵霄明白那是在给未断气的敌军作了结。按理,是应当有俘虏保护条例的。不过,灵霄也明白,在对方已然要对你实施灭族亡种的攻击之时,还讲这个是过迂了。更何况,这是妖界与龙族,背后还有仙界的霸权和生存权之争,没有讲人性这一说!但她还是在心底默默祈祷,别让她碰到还能喘气的敌军。许是这祈祷真有了用,一路检视过来,真正是风平浪静。当然福祸相依、得失相对,灵霄也没能发现一点有价值的东西。只是寻到了那银面人飞落的一片肩头护甲,灵霄顺手捡了起来。毕竟是自己的战利品,权作留恋罢。左右看了一遍,愣是没发现那人飞落的头盔,想是自己捡了回去。作为首领,在战场上丢了头盔,可算是很失脸面的事。

巡视完毕,与渝阳碰头,发现他手上倒提拎着几块令牌。接过细看,也并不见特别之处。

待两人回到山脚,沉星、庞眉二人也早到了。四人彼此问询相互检视一番,还好,衣衫虽破损得厉害,人却都没甚大碍。两人一时向郎将回了话,交上渝阳收来的几块令牌。郎将翻看了一眼,沉思半晌,问道:“你们看,如今该当如何?”

二人彼此看了一回,渝阳答道:“如今不知其他各处情形如何,伤兵也亟需救治。不如先回至大营安置,再听军中派遣。”

郎将浓眉微蹙,看了一眼一旁正慰问部属安抚伤员的兄弟,问灵霄道:“你说!”

灵霄转念想了一瞬,答道:“郎将是替那位——”灵霄拿眼看过去,却不知道怎么称呼。

“校尉!逢春校尉!”郎将并不看她,只将眼投向远处黢黑的暗夜,口中低声说道。

校尉!比郎将的军衔还高了两个级次。也是,郎将虽也带一百人,不过是新兵。人家可是领着东海五字部中的精锐营,担子重,官职自然也该高些。只是郎将的本事倒并不在其下,怎么倒被闲置到新兵营来了!定然是脾气不好,不讨上司与同袍欢喜。灵霄心里跑马,脸上却是一脸恭敬,继续道:“啊,逢春校尉。此次虽然折兵而返,中间又夹带着私相传递的事,但,郎将别忘了,妖兵可是撤军了!咱们只要派人回去报信,军中是顾着责问咱们细节,还是忙着抽派兵力来巩固防卫这片军事要地?”

四十三章议归

更新时间2012-10-419:04:12字数:2233

冷峻闻言,挑了挑眉,总算将眼转了过来,示意她继续说。

“军情紧急,军中定是急于派兵来守。逢春校尉苦战取胜,纵然体恤他伤重,不用他来防守此地,也不会在此时为难于他,于军心不利。至于其中细节,只要咱们应对得当,私相传递也可以成为同仇敌忾、共赴生死的佳话。”灵霄顿了一顿,见郎将脸上并无异色,又大着胆子提示道:“直说逢春校尉派人回营求援,郎将你见情势危急,点近兵力,及时援救——当然,走的是逢春校尉他们走的密道——然后在危急关头,合力退敌!”

冷峻沉吟道:“嗯,咱们怎么来的除了我们四个和逢春,他人并不知晓。如今军情紧急,要瞒下来,也容易。只要······”灵霄正等着下文,不想郎将却住了声,半晌才道:“是,这时候断不会有获胜斩将之事。——保得住逢春性命便罢。”抬手一挥,“你去嘱咐嘱咐他们三个,别漏了口风。”说罢起来自与那逢春校尉低声商论。

郎将的话风中,似乎透着些古怪。军中难不成还分了几股势力,彼此倾轧争斗,论人不论事?!灵霄心中带着些许迷蒙不定,自去寻庞眉他们,细细嘱咐了一番。

灵霄这边话刚嘱咐完,就见郎将在那边招了手,逢春校尉带着尚能行动的部属或抬或扶着伤兵,走在了前头。他们四个便默默地跟上。

说是密道,实是用障眼术隐在山中的一条穿山隧道。一路畅行,回至军营将将天明。密道出口竟唯有两名衣衫不同的散兵把守,望见有人来了,竟然不及问询便急慌慌撤回报信。灵霄心头沉了沉,不知那两个散兵是遵命行事,还是怯懦难抑。

还是郎将与那逢春校尉见多识广,并不以为意,彼此交换了个眼神,神色自若地各自领着部属分道而去。

必是二人商议定的,灵霄这样想着,就听得庞眉道:“咦?就这样走啦?——怎么连句谢都没有?!咱们虽······”话未完,便被渝阳拉了袖子止住。郎将肃面行在前头,这时只低声吼了句:“赶紧回营!”脚下步子更行得急迫了三分。好似后头有什么人拿了夺命符在追一般。

“啰嗦什么!赶紧地!”

“让你去杀敌,是为得人家一个谢么?”

“哎,怎么,成我的不是了!我可不是那意思,我······”

听得渝阳、沉星一时劝不下庞眉,灵霄怕他们来回说漏了什么,让人听了去,便干脆抓了庞眉胳膊,做出横眉冷对的样子,“嚷嚷什么!”拖着他疾步而去。

快近新兵营,郎将顿步回顾道:“径直回帐,别四处瞎窜!”

灵霄及时停了步,却不妨叫庞眉给撞了个趔趄。渝阳代四人应了,待郎将去了片刻才又领着三人不引人注目地回了帐中。

新兵营还是空荡荡的,不过偶有几个帐中传来低低的呻吟,怕是受了伤叫送回营来安置的。

四人经了这一场,哪里在帐中坐得住。正八目交错着,各自打着主意,却听外头响起了诸文书的声息。

“哼,哼!”先是几声鼻息,“几位都在罢?”这可不是明知故问么!书生就是能装,要讲究个礼。若换了他们,早径直掀帘子进来了。

“哎!”沉星身形一闪,早撩开帘子作不甚荣幸状,“诸文书!快,快请进!”诸文书这才慢慢踱进来,走了两步,将四人身上挨次巡视个遍,不坐也不说话,眯缝着一双细白眼,不知想些什么。

“杵着干嘛!还不快搬椅子来请诸文书上坐!”沉星抢步上来吼他们一嗓子,见帐中除了他们的床铺实没甚坐具,转身要去搬帐口用来堆臭袜子放澡盆子的陈旧污垢的那把歪椅子。

诸文书适时地睁开了眼,十分客气而又坚决地止道:“不必!郎将让我来带个话。”

四人听了,不由得都站挺直了些。

“你们四个都是好样的!”诸文书很满意地开口道,迎着四道犹疑的目光,眼波躲了躲,道:“郎将的原话是:‘那几个还成,有血性、讲情义,没丢老子的人!’”

四人这才相视笑了。是嘛,这才是郎将说的话。

“哼!”诸文书轻哼一声,肃容道:“如今咱们营中空虚,伤号也有好几个,一时看顾不过来。郎将说杜仲学医,你们同帐几个虽未学,也好歹耳濡目染过,都去搭把手。”

一听这话,庞眉脸抽了抽,刚想推脱,瞅见其他几个眼色,生生止住了。

沉星倒接了话,“嘿嘿,这个嘛,是该忙把手。——只是,文书,前方战况如何,你给说说呗!”

四人正翘首以待,不想却被泼了盆冷水。

“现在什么时候?!妄议军情可是大罪!”诸文书嘴上虽狠戾,面色倒不怎么改。沉星只好讪讪作罢。

“你们都老实着些!——你们快去帮忙罢!现下药材紧张,杜仲跟军医处熟,我开个药材单子,你想办法弄些回来!”诸文书说罢,转身出帐。留他们四人面面相觑,正没个眉目,就听诸文书在外头催。只好都出了帐。

灵霄跟在诸文书后头,却被引进了郎将的帐中。冷峻正沉了眉守在床榻旁,榻上死寂般的躺着的是昨日来报信的青年。

“郎将!”灵霄低声问安。

“哦,来了!”冷峻似正晃神,这才招呼道:“你来看看!怎么到现在都没有醒过?”

灵霄尽力让自己静气凝神下来,细细诊了脉,又裂开衣衫,查看了下伤势,接着低头又想了会才回道:“伤口处理虽晚了些,却没甚要紧。只是伤太重,要看个体的身体情况甚至是心理意志能不能支撑得住。”灵霄说着,看郎将脸上白了一白,咬牙继续道:“不过,脉象上看是心力衰竭之状。”

冷峻似半晌才寻味过来,硬了身板哑了嗓子问:“这么说,究竟,能不能醒?”

不愧是了得人物,只抓关键。灵霄内心无力地耸耸肩,想说“这谁知道!”对着郎将一身冷厉之气,心头不由得颤了颤,低声道:“昨日用的药都是上好的。如今,我再,再去弄些。军医处那里也有好几个这样重伤的,我去瞧瞧有没有醒来的。看他们都用了什么药,想了什么方。”然后一脸无辜可怜地往向郎将,狠狠心道:“要不,我将常春医官请来亲自瞧瞧?”她可实在没招了。暗叹:做神仙就不懂‘尽人事听天命’的道理么!这神仙实与凡人没甚区别,放在相对空间里,都脆弱若一根苇草!

四十四寻因

更新时间2012-10-617:06:55字数:2231

“还是······就你罢。”半晌,郎将口里才讷出几个字,好似决定得颇为艰难。

灵霄低眉想了想,大概是为了不给逢春校尉招麻烦罢。于是行了个礼,退出帐来,自往军医处去。

军医处伤患比那日还多了两层,因上下人员处置起来已有了章法,倒也不显得繁乱。伤号之间也相互照拂,或彼此低声笑谈,或寂寞地检拭各自兵刃,几不见有号泣悲鸣之人。只偶或从疗治的帐篷里传来一些竭力隐忍的呻吟。灵霄见了不由点头赞叹,心道:目前战势虽不利,到底,龙族男儿的精神都还在。只要能集中兵力,僵持过妖兵的这次密道围困,胜败就有了个奔头。只是不知从其他密道出去的龙兵战况如何!

灵霄叹一口气,掀帘进了帐。常春佬那日用来打下手的两名小医官正歪了脖子趴在桌上小憩。其中一个听见响动抬眼见灵霄进来,就轻轻起了身来低声问好。另一个睡得沉,鼻息迟缓地响起,更衬得一帐静谧。无端就让灵霄想起了半夏在的日子,这帐中就常是这样的氛围。

“杜、杜医官,这······”醒来的那名小医官见同伴不醒,很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我就是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手的。”灵霄摆手让他坐,轻声道。

“昨夜忙了一宿,才刚能歇歇。杜医官可是要寻常春师尊?”那小医官十分伶俐,婉曲地解释着,见灵霄一双眸子尽往内帐里打量,又回道:“师尊并不在帐中,交代说是去巡视病患。”

“病患?”

见灵霄不解,那小医官就身过来低声耳语道:“前日救治的几名重伤将领,昨日去了两个,还有三个均昏迷不醒。师尊放心不下,得空便亲自巡视去了。”

“可是被劈开胸腹的······”

那小医官点点头,“都是军中得力的将领,中军将军亲自过问了,安置在紧里边最静最宽敞的医帐里。”

灵霄拍拍他肩头,道声谢,出帐寻去。

果真便在那紧里边最静最宽敞的医帐外头见到正仰头望天沉思的常春佬。

“师傅!”灵霄恭恭敬敬地低声问安。

“嗯!”常春佬想是出神得久了,竟没有惯常那样冷哼避开,而是坦然受了灵霄这一礼,还应了个“嗯”字。虽有些疏离,却也让灵霄欣喜了半晌。好歹,这是认了她这个徒弟不是。

“进去瞧瞧罢!”常春佬继续望天。

灵霄抬眸等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这分明就是要教导她如何诊治疑难杂症了!这才应了,兴奋地掀帘子进去。

大概过了两刻,却似霜打的茄子般蔫头耷脑、沉眉皱脸地出来。常春佬还在望天。不过此刻,灵霄大概明白他老人家望天的心情并不是看上去那么美好。

“说说!”常春佬的声息并不大,听在灵霄耳里,却成了极苛责的导师面试题。

“胸腹部的伤口没有异常。但脉象都是心脉衰竭之象,并伴有低热之症。”灵霄尽量简短地报出自己的答案。

“如何处置?”

灵霄沉吟半天,讷道:“许是创伤太重,用九转续命丹帮着添补添补血气,等,等两天看看,说不准就醒了。”

常春佬仍是望天,低声道:“昨日已抬出去两个——都是我东海的好儿郎······”

灵霄又急又愧,脸都红了,这些儿郎怕是等不到醒的那天。只是不明白为何当日缝合之时心脉都无事,缝合好之后心脉倒渐渐衰竭下去?原因是什么?

“师、师傅,”灵霄肥着胆子问:“你,您,您老人家仔细想想,用药之中,有没有损伤心脉的可能?”

常春佬眸光沉了沉,摇头,“小老儿用药自当用心。”

“开胸剖腹的外伤,若处置得当,心脉不大可能日渐衰竭罢?”灵霄问得犹疑,“如今外伤无事,心脉却不可挽回地衰竭下去。难不成当时心脉也直接受了损伤?”

灵霄似乎有所顿悟,“难不成,像、像上次我那样,心脉横断,却被遮掩了,一时看不出来?!”

闻言,常春垂下的白眉都直了起来。旋踵折回医帐中,挨次细细把了一回脉。

“怎样?”待见常春佬收了手,静默独坐了半晌。灵霄忍不住追问。

“如今病体极为虚弱,脉象一时也看不准。”常春佬沉吟答道。

“那怎么办?”灵霄直挠头。

常春佬声音又沉了半分,“现下,唯有打开胸腔,真真看一眼心脉处的情形,才能知晓真相。”

“啊!”灵霄忍不住惊呼。病体极虚弱,如何经得住这样折腾!再说中军将军已亲自过问,常春佬身上压力颇大。这时,再耗损一个,啧啧,医圣的名头也就掉地了。

见常春佬难得的沉重表情,灵霄忽灵光一闪,急道:“昨日抬出去的两个呢?”

常春佬一双小眼,精光闪了闪,“或许······快!”说着,人就出去了。

灵霄紧跟其后,七弯八拐竟是进了一处隐秘的山洞之中。灵霄只知一路下行,当是进入山腹之中。气温也越走越觉冰冻寒冷,竟至滴水成冰之境。好在她修为尚可,并不觉寒冷不适。

许是见她疑惑不解,常春佬难得开口替她解了疑。

原来寻常士卒医治无效身亡之后,寻常便是送回家中安葬。如今战时,只能是留份牌并心甲等信物转送回家,尸身便统一送往化身池,化得个一干二净。若是有些身份的将领,便都暂时送往寒冰窟留存本身,待他日再统一安葬或送回家中安葬。

说话便到了一扇圆月形盘龙纹的石窟门前,早有护卫前来喝问。常春佬拿了身份牌,说明要查看尸身。六个个护卫嘀咕一番,还算恭敬地放了他们进去。并有两名护卫一路随行,应常春佬的要求推出了昨日送来的那两名将领的本身。

灵霄顾及那两名护卫的心理接受力,特特用了障眼法,不叫他们瞧见常春佬干的勾当。

常春佬兀自动手,并不管她。只对着剖开的两具尸身仔细看了半晌,叹了一声,“果然!”然后默然无声地认真缝合好创口,整理好他们身上的衣衫。最后,冲灵霄挥一挥衣袖,抬步就走。灵霄赶忙撤了障眼法,快步跟上。剩下那两名不知所以然的护卫两厢瞪一回眼,只道医圣行事果然是很有些不同,只担心那两具尸身指不定就活过来了,还盯着看了几个时辰才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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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补昨日,今日晚些更上。断了一月,动笔起来有些艰涩,还请列位看官谅解则个!

四十五求药

更新时间2012-10-623:20:44字数:2534

灵霄紧追着常春佬,心里斟酌着怎么开口。不想他老人家竟主动叹道:“妖兵此次用心之细,所谋之深,的确让人料想不到!”

“师傅,”灵霄稍喘息平定,小心问道:“你是指战局还是伤情······”

话未完,生生就让常春佬一双冷眼给堵个正着,那眼神里甚至带着些哀悯痛惜。灵霄一个错神,就有些弄不清他老人家是忧心大局,还是替她这个空担个虚名的龙主个人哀伤。

“心脉是后头被人拍断,又特意注了些修为遮掩,一时不好察觉。”常春佬一面往回赶,一面低声叹道:“手法倒是与你当日如出一辙,只是经手的人修为差了许多。否则他们大概没人撑得过一日。”

战场杀敌还这么费心机?!这是为什么?!灵霄心头暗自思量着:看伤势,这几个将领都不是敌方对手,为何只是重伤而不取其性命?更要暗地里拍断心脉,还叫龙兵能护送回来就医?所谋何在?

五人中两人已死,中军将军过问,常春佬······

常春佬号为“医圣”,龙军中声誉甚高。龙兵在战场上勇毅敢战,一方面是因其勇武热血,一方面也是因着军医处良医良药皆备,更有医圣坐镇,增了心中底气,受伤挂彩也并不以为意。

莫非妖兵是要败毁常春佬的声名,打破普通龙兵对医圣的景仰信任,从而打击我龙族男儿对族群的自信,渐至低迷其斗志,甚至达到动摇其战胜信心的目的?!

灵霄心头不由一震。虽说这般推演的确有些夸张其实,但是战场之上,瞬息万变,细微末节亦可能左右战局。更何况人心之变呢!真真是用心细致,谋虑深远。不想常春这一向不问外事、痴心药学医理的老头儿竟能如此敏锐的看到敌方谋虑,于是再看常春佬的眼神就又多了层敬重和一丝与有荣焉的仰慕自豪。只是心头疑惑:战争中自有死伤,为何中军将军就如此着急,直接过问并有问责之意?便是爱才怜将,也不至于如此不给常春佬脸面。莫不是······

心头一个激灵,灵霄赶紧拉住自己跑野马跑得太的思绪。中军将军若信不过,东海也差不多没人信得过了。那可是跟了前两代龙主驰骋沙场,为龙族立下赫赫战功的老将军。其品性公正刚直,绝无背叛龙族之可能。否则,外公怎么会将整个戍甲营平日都交与他主持?!

这样想着,人就跟着常春佬径直到了自家药帐中。常春佬叫那两个小医官守着门口,带了灵霄进了原不怎么待见灵霄去的内帐。内帐空间不大,又堆满了常春佬不断搜罗来的各类古怪药材和稀罕药典,立两个人,甚显拥挤。若是半夏在,定能将这里收拾得整整齐齐的。灵霄心里叹口气,也不知道他怎就忽地不见了!常春佬怎一直闭口不提?灵霄下定决心张嘴问,说出来却是:“师傅,要我做什么?”

灵霄心底自嘲,原早就该知道自己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怎还要生一丝抵抗的心思呢!这不是给自己找难受么!忽想起很久以前读的一个故事,说一个农村的好女子坎坷的一生,大体上就是:顺来的悄没声息地受了,逆来的也低眉顺眼地受了下来。如今,她做了神仙,成了龙主,回头看看自己走的路,可不还是这样的么!想来,这天上人间、仙凡妖鬼,大类如此。谁又能真正任性随心地过完一生!

“跟我来!”常春佬不知从哪里摸出个鼓囊囊的药袋,冷声冷气地叫她。灵霄甩了甩脑袋,让自己从玄思回到眼前。

不知哪里藏了机关,靠边的长条桌底下露出个坑来,几级阶梯引向地下深处,里面微微透出些海珠的微光。想是常春佬早就经营好的一处密室。

灵霄眨巴了两下眼,勉强保持着平常宁静的神情,跟着常春佬行将下去。身后一阵轻响,那坑口便合上了。灵霄左右打量,还好不是精铁石壁,悄然松了口气。毕竟,被困在石室里的感觉并不是那么美好,她可不想旧梦重温。

不足百步,便到了一个开阔所在。赫然便是间设施齐备,布置妥当的制药室。

常春佬将药袋往当中的大方案上一扔,指着一旁的切刀,便让灵霄干活。一时切药,一时磨粉,一时烧炉炼制,灵霄忙得手脚不歇。本打算乘机多问多学的心思,就成功地被高负荷的劳动疲惫给消解殆尽。

灵霄靠自己内在的生物钟估计,大概已经忙乎了五六个时辰。这时,才听得常春佬儿低低地说了声:“好了!”

熄火开炉一看,银白的磁盘里卧着二十来粒指头尖大小的乌黑药丸。

“这就好了?”灵霄有些犹疑,忙乎半天,用了好些灵霄只在药典里见过的珍惜药材,做出来的这么些小药丸,是不是太过朴素和普通了?“师傅,这药丸叫什么名?”

常春佬一面用竹夹子将药丸一粒粒收进一个小瓷瓶里,一面回道:“还没来得及取名。”

灵霄瞪了瞪眼,又问:“上次给我的也是这个?”招来一个鄙夷的眼神。

“怎么能一样?!你们伤情一样?”常春佬语调平和,却让灵霄顿生惭愧之感。咬了舌头,不再问话,只在一旁收拾药材,抹干净各类用具。

“那罐子留着!”常春佬将瓷瓶收在怀里,叫住正收拾东西的灵霄。灵霄将一个小西瓜大小的陶罐递过来,常春佬却不接,只让她捧着。自己拿了片宽竹片往炉壁上刮出一块粘湿黑稠的东西,将它控落在罐里。如是几番,炉壁刮了个遍,陶罐刚好装满。

“师傅,这,这是······”灵霄没忍住,又问开了。

这次常春佬倒很有为师诲人不倦的风范,“是外敷用的。烧炉子都是用的好药材啊!——唉,攒了好些年的好东西了。”似有不禁叹惋心痛之意,药痴本性略显。

灵霄本不想做那夺人所爱之事,无奈想着郎将帐中的人,少不得腆着脸皮张口求药。

“师傅,我,我们营中有个兄弟昨日也受了这样的重伤。我照着你教的手法处置了伤口,如今也是高热不醒。想来也是与药帐中的几个青年将领是一样的情况罢。能不能,匀,匀些药与他?”灵霄瞅着常春佬古井无波的面皮,求道:“师傅!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就给了罢!虽说他职务不高,按理分不到如此好药。但您老人家看在他少年敢为,愿为族舍命的壮行上,就许了罢!医者,当无分别心······”

“我说了不给?”常春佬终于被聒噪得表了个态。

灵霄顿时眉开眼笑,从旁寻了张油毡纸就要来分药。

“慢来,慢来!”常春佬搂着药罐不舍放手。终而还是让灵霄嬉皮笑脸、甜言蜜语地一一分了去。

“药罐里的敷在心口处,大致跟你上次心脉上敷药差不多。三日一换,连敷三次,再看看脉象如何。不能挪动,要有禁忌······”常春佬一面分药,一面嘱咐。

“知道,知道!伤处不见风、不见光、不见水。人也不能挪动半分。”灵霄一面心满意足地收好药,一面应道。难得的师徒和睦图景。

待从密室里出来,果然已是夕阳西下的时辰了。想着郎将肃黑的面,灵霄急吼吼告辞而去。留个匆忙的背影去受着常春佬兀自心疼、微微后悔和叹息的目光。

四十六透风

更新时间2012-10-721:37:46字数:2475

灵霄刚出得军医处,在一个拐角处让人猛拽了手。灵霄想都没想抬手挡开,已是用了灵力,周身陡然生出一丝凛然之气。

“许久不见,真还长本事了!”来人轻笑道。

听了此话,灵霄忙顿了手,一双眼几乎不大相信眼前所见。“济北?!”瞧着济北那张俊美不减半分的脸和含笑的眼,灵霄心下欢喜,早换了称呼凑上去。

“二哥!你怎么来了?三哥不是说你不入军的么。”

济北并不答话,只携了她的手,拉她进了侧面的一个小帐。这是一方普通的宿帐,只拥挤着摆了四张床铺,别无他物。床铺上并无被褥,看来尚无人住。灵霄今日听那小医官说起因伤员增多,打算在军医处附近挪出了十个宿帐来安顿伤兵。想来这便是其中一个了。便随了济北,坐下说话。

“霄儿一向可好?”济北还是一副风流公子的做派,文艺腔重。

“好,很好!”灵霄点头笑,嘿然盯着济北上下打量,“就是不若小时,能常见到哥哥们,怪想的。”

济北斜了一双含情目也细细看了她一回,只觉那张小脸依稀还是重前一派纯粹天真的模样,晃神便想起那日在蓦山见她小小的身子卧在大床上,受了那么重的伤,见了他们兄弟三人愣是撑着全身力气地雀跃欢喜,叫人心头暖得发紧。只是,如今,难为她······也不知日后,她还能不能这样毫无芥蒂地对着他们笑······

眉睫微微,济北神思回到眼前。身姿特意放软了些,闲话道:“拿的什么宝贝,怎都不舍得放下?害怕二哥抢了去不曾?”

灵霄兀自低头,怀里还紧抱着那小药罐呢。也并不放下,歪头笑答:“这几日新兵营增援各处,也好多弟兄受伤。这是刚讨来的好药呢!”

“学了这些年,还真学成个郎中了!”济北轻轻感慨,似唏嘘似笑谑。

“不过是略知道些草药。二哥怎么也来笑我?”灵霄答着便肃了面容,认真问道:“二哥特意寻我?可有什么事?”

济北依旧是一副淡情微笑模样,只是心里微微乱了半丝。他也不能肯定,自己这是偶遇,还是来特寻。只是他知晓,若今日不来跟霄儿说些话,恐怕,这一生他心头都不能安生。但嘴上仍是真假难辨地道:“现下什么时候,还能来特意寻你!远远见着像是你,就过来了。”

“二哥,现在究竟是怎样情形?北海败了,伤亡如何?眼下咱们是怎么计议的?”灵霄忧心战事,却又不得知详情,正是心焦的时候。

济北神色微怔,却是伸手想如幼时一般抚她的小脸,看着灵霄渐透青春秀面因着男装多了几分坚毅之色,究竟不同幼时了。于是手指轻划过面颊落在她的肩头上,按了两按,柔了声道:“霄儿,你也不要怪老爷子。不让你插手军务,也是——也是为你好。”

灵霄眸光闪了闪,坦然道:“二哥,我知道的!——只是难免忧心,又不好去缠磨外公,才问二哥的。”

济北的手终是将灵霄的脸捧上,仔细端详片刻,又用大拇指重重地顺着她的一双弯眉压过。这才回道:“北海是败了。不过,霄儿放心,不会影响我龙族大局!”说罢才放开她的小脸,不知打袖里还是怀里掏出包东西递过来,“听说你爱吃无忧宫那里仿人界的酱牛肉,许久没吃到了罢?喏,给你带的!”

灵霄面上欢喜的接过来,心中却是疑惑:北海是大哥与二哥的母族外家,如何说起兵败来似并无伤悲?见济北支开了话头,也知不能再问。纵问,怕也问不出真相来。于是只是道谢,问候东海众人,说些家常闲话。

约一盏茶功夫,差不多也就问候得差不多了。灵霄记挂着伤号,又探问不出什么消息,便打算要辞别走人了。

这当口,却听济北稳坐了慢悠悠地说道:“霄儿问候了这么些亲眷,怎么倒漏了最亲最该问的一位?”说着挑了桃花眼看过来。

灵霄当然知道,这是责她为何不记挂着自己的亲娘亲呢。只是,一别几近百年,纵然是心中思念,也早习惯不说出口了。灵霄微微低眉坐去,只盯着手里的药罐子,尽力用先前轻松说笑的口吻回道:“先前不是问过二哥?是二哥让我不要记挂的。再说娘亲去那里,自然都是安排得十分妥当,也不用霄儿担心。当日说是短则几十年,长则百年。算来,娘亲该回来了罢?”如此想着,灵霄渐敛去委屈的神色,仰头盼问:“我、我······那爹爹也一并回来么?”虽觉咬舌别扭,灵霄终归还是说出了“爹爹”两个字来。

那闪亮的眸光让济北微微避开了眼,却悠悠泼凉水道:“原是这么说。只是人世都讲个三生三世吧。如果姑姑跟姑丈想要携手历经人间热闹繁华、看遍人世的万丈红尘,再迁延个二三百年也是不一定的。”

一番话甚为有理,说得灵霄一时也回不上话来。只是苦了脸自己呢喃:“先前不是说好的么······三生三世,只顾自己快活!······唉,算了,中间也分别千年了······”

灵霄抬头起来见济北还瞧着她,于是挤出个笑来,“算了!现在回来少不得跟着担惊受怕,还不如让他们在人世过些安宁日子呢!迟早要回来的,二三百年也不算太长。”

济北心中暗觉愧疚,口上却笑谑道:“没看出来,还是个孝顺孩子!”

“那是!”灵霄接口道:“你告诉娘亲,若有弟弟妹妹让她到时都一并带回来,别补好意思。我还是个好姐姐呢!”

不想济北听了,俊脸明显僵了一瞬,都叫灵霄给看了出来。

“怎么了,二哥?”

济北一面竭力放松神色,恢复了万般不在心、自有出尘清贵气的桃花色,一面道:“哦,并没什么。倒是你,怎的沾染了军中的粗鄙习气,如此说笑尊长!”

灵霄吐舌一笑,未作别思。口中还认错不迭,一如幼时撒娇情景。

济北冷眼看了,心头终究不忍。沉吟许久,终而说道:“听说昨夜你跟着冷峻郎将私自驰援卯字部一营?”

灵霄不意济北提起此事,先有些吃惊。转而思及三哥曾提过,济北接受了龙族的信息收集和情报工作,知晓此事便是当然。于是低眉顺眼地点头默认了,拿不准济北知晓多少,并不敢多话。

“虽说驰援还算成功,但毕竟不合军中规矩。此事必会起些波澜,你要有个准备。”

灵霄点点头,心里大概明白济北今日来截道的缘由,就是想给她先透个风,怕她觉得委屈。不由得心头一暖,只觉与二哥这几十年的疏离霎时便添补好了。

济北见灵霄有些懵懂,更显得老实可怜的模样,少不得将话说得更明白些:“军中各种势力也很复杂,你现在在军中的身份只是一名普通的新兵,免不了受到影响。如果新兵营不让呆,要往各处分派,你就要求去五字部的子字营。自然有人看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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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日更完毕!明日上班,还不知工作任务如何。每周三更及以上,泾又会努力结文的!

四十七分营

更新时间2012-10-821:49:12字数:2390

灵霄很是为难,那五字部中数子字营最强,而其下特设的子字营则更是东海声名最响的王牌特别军,随便一个都是以一当百,哪里是那么随意就能进的!

“这,这能成么?”

济北气定神闲地道:“一定成!”

“那好罢。”灵霄只着头皮答应,问道,“这次,郎将会不会受罚?”

“你就别管那些事了。军中派系之争由来已久,若让对方抓到了把柄,也只能怨自己办事不周全。”济北显然并不想灵霄牵扯进太深,打定主意要将她洗洗捞出来。

灵霄也知道龙军这些年并无服众之主,各派势力各有消长,其中盘根错节,哪里理得清。再说现下大敌当前,也不是内部整风的好时机。也不再多说,径直道谢告辞。

“多谢二哥照拂,霄儿定能照顾好自己,不叫哥哥担心。”说罢将济北又打量一眼,嘱咐道:“霄儿也知道二哥身上担子也重,务必要保重自身。等闲了,记得找霄儿赏花品酒去!”

济北笑笑,这丫头还记得幼时之约。

“二哥,那我就先走了!”说着,灵霄掀了帐帘就要出去。

“霄儿!”济北在后头唤道。

灵霄手里掀着帘子,回头望向济北。有些诧异素来潇洒不羁的济北今日怎就婆妈起来。

“战时刀剑无情,一定要小心!”

灵霄笑着点头,“放心吧!”

“日后······你,日后,我寻你赏花品酒,你一定得来!”

“嗯!”灵霄大声应了,不再与他磨蹭,果断地闪身出了帐。

济北听着渐行渐远的步履声,脸上早上了层寒霜色,在眼角一丝水光中,悄无声息地低语:“到那一日,霄儿,你不要怨二哥······”

灵霄赶回新兵营中,径直先替郎将帐中那年青将领敷药、喂药。只是心中且自疑惑。妖兵既是在密道出口陈兵以待,两军相逢必是惨烈激战。就是派他回营请援,也当是逢春参领临时起意。两军鏖战中,敌方定不会放人走脱求援。何苦还玩这一手?先前的几个伤员已足够能败坏常春佬的声名了。灵霄想起那铠甲之下,面戴银甲的人,无论是从他的修为、招式,还是兵器,都能肯定,他,就是伤这些将领的人。能在激战中拿捏得如此精准的力度,让人重伤而又有治愈之望,其修为定然不低。可常春佬却说拍伤心脉又遮掩的人······难不成还是配合作业?两人合作?知道拍伤心脉又能遮掩了叫人看不出的,定然是通晓医理之人。竟还瞒得过常春佬,似比上次伤她的人手法还高妙罢。

“如何?”身后响起郎将略显疲哑的声音。灵霄匆匆收了思绪,回身细细说了详情。郎将听了,面色稍缓,兀自在案后坐了,却涌出一身倦意。这两日昼夜奔忙,体能精神也损耗太过罢。

“那,我就先出去了。”灵霄低声禀明,轻脚轻手地正欲退出去。

却听郎将叹息一声,叫住她,“杜仲,现下各处都要增添人手。新兵营已接到谕令,凡能作战之兵都要分派下去。”

灵霄乍一听还有些发怔,为何跟她说这个?却见郎将向来冰冷的面上此时却是一副愧疚之色,再想着济北的话,心中顿时就明白了。这就是上面的责罚罢,架空郎将,让他无兵可用,就再不可能干出私自动兵驰援的事了。

“你,可有,想去的去处?”

灵霄眨了眨眼,却是探问的口气:“五字部子字营,能,能去得成?”

不想郎将一点都没犹豫,直接点了头。

灵霄心头一悔,早知这么容易,便拉上同帐他们三个。“那他们三个,能跟我一块去么?”

郎将显然想到她能这么问,沉吟半晌,“恐怕······若是······,这也要看他们自己的意思。”

灵霄恍悟,子字营名头响,作战也苦,并不是人人都思的好去处。不过她倒能打包票同帐三个定是愿意的。但,郎将已说了要问各自的意思,灵霄也不好多纠缠。问明是明日就要分派下去,就径直去寻渝阳三人商议去了。

四人计议半天,只觉能在一处当然好,若实在不能,就争取都进五字部,好能上阵杀敌。

果然郎将依次叫了人进去问询。只待第二日早训,诸文书拿了相关文书来,才知道灵霄和庞眉进了子字营,渝阳和沉星去了卯字部下的一个营。四人虽不能同处,如今这样也还是欢喜。灵霄心里大致明白卯字营损耗严重,自是需人。而她能去五字部子字部下的子字营,这个享誉龙族的特设营,当是济北招呼了,才收人进去罢。

不及他想,四人各自收拾好行囊,跟着两营来的人,分路而去。

庞眉素来健谈,路上就与来领他们的一个中年士卒搭上了话。那人生得魁梧,又透着一股子憨直,与庞眉甚为对眼。将庞眉腰膀子使劲捏了两把,很是夸赞了一番。只看灵霄瘦伶仃的模样,倒也不是厌弃,只是略蹙了眉道:“如今新兵抢手,咱们营得了个壮士,就要搭上你这么个瘦猴。——啧啧,算你运气!要在平日,你这样的断是进来不了。”说着将灵霄的手臂也捏了一把,叹道:“啊呀!这么细?有什么力气!只怕常日的演练都经不住!”一双浊眼直透着挑剔和吓唬,引得灵霄一阵不满,只是不好直言驳他。

庞眉见她脸上不好看,知是有些着恼,就上来将那不长眼的士卒拉开些,“这位哥哥,你莫担心!杜仲看着瘦,身手确是很好的。日后你就知道了。”说着就那别的事来岔开话头。

就这样闲话着,便到了子字营。外头看来也并没有什么特别,只是气氛确显得整肃些,自带着一股子锐气。灵霄知道子字营作为东海的王牌,尚未派出作战,能在现下情势下保持如此军容和斗志,确不简单。倒有些想见一见领兵之人——流墨。新兵总是仰慕英雄人物,而流墨就是其中最得新兵心爱神慕的一个传奇。传说中他偶逢高人,幼承绝学,修得一身上层本事。又精通兵法,练兵卓然,深得部下爱戴。更难得的是生得俊雅风流,待下谦和有礼。所以成为东海这千八百年里最闪亮的一颗新星,年纪轻轻地就升任为参领,管治着子字营。新兵们总是叹惋,要不是三界这万年来都风平浪静,凭流墨的本事,做个将军也是容易的。如今战事近在眼前,不知这流墨将如何作为。灵霄心中想着,不觉便已被领至营中参领的大帐外头,静候召唤拜帐认将。这也是龙军里的规矩,省得将不知兵,用起来遗落了人才。

两人在流墨的大帐外候了两刻,才有小兵出来传话。竟是免了帐见,让各自分伍归队,立时参加日训。

这一分伍归队,灵霄跟庞眉两个又分开了。好在是相邻的两伍,宿帐也是在一处,且就他们二人。放了行李,也没个人打听规矩,就硬着头皮到了营中校场参训。

四十八立身

更新时间2012-10-1023:05:22字数:2263

两人所在伍的伍长各领了他们去。眼下不过是列伍拳的常规日训,灵霄一面动作,一面打量着四周情形。他们这里刚好十伍,就是五十人。另一处喊杀声不断,却是在进行格杀对抗训练。远远看着非常激烈,不时有人被擒拿摔倒,甚至还有人伤了腿脚,血流如注。白刃真刀?不愧是子字营。灵霄在心头暗叹,想要数数多少人,却有些糊涂。按军中建制,一营百人。那边看上去不止七八十人,加上他们这里五十,难不成子字营是大编制!果真是特设营。

乘着短暂休憩的时间,灵霄主动寻了伍长,套个近乎,也好多了解这子字营里的情形,省得两眼一抹黑,没个着落。

伍长是个壮年汉子,不过浑身却透着一股子活泛劲,那双眼珠子在灵霄身上逛了个来回,似猎手打量猎物般,竟还微微虚合了合。灵霄打好腹稿的搭讪就有些不合情形,于是只好摆出一副老实生涩模样,冲他行了一礼。

“嗯!是个懂规矩的。”伍长大喇喇受了这礼,也不叫起,只管接了一个殷勤过来服侍的兵丁递过来的湿毛巾擦脸。

待擦了脸,在那兵丁搬来的一把家常的小矮椅上舒坦靠了,喝上口热茶。见灵霄还恭谨地在一旁微弯了腰,等着叫起,这才假意责备道:“哎呀,既跟了我,就是自家人。怎么还那么客套拘礼?不知道的见了,还以为我待下严苛无情呢!”

“哪能呢!谁不知道咱们伍长最是体恤下情,宽缓慈善的。”一旁服侍的兵丁抢着卖好。

灵霄偷着打量了一眼,那兵丁生得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样,腰背都曲着,似被抽去了筋骨一般。哪里有半点铁军精锐的神采!灵霄心下就有些不对付,却是疑惑子字营里怎么会有如此做派的人。初来咋到,面上也不好十分表露出来。只是就着这话,自己挺了腰起来。许是神情里多少泄了情绪,那伍长本就是个通情晓意的灵活人,哪里不知道灵霄这个愣头青的心思。便想挫挫她的锐气,于是半笑不笑地道:“听说你身手不错,不若露两手,也好叫兄弟们见识见识!”

灵霄情知不妥,正要推辞。不想那尖嘴猴腮的兵丁早就吆喝开了,“来,来,都让开点。新来的要耍两手!谁来陪着练一场啊?伍长可说了,胜者有赏!”

灵霄一听,这哪里是想看她身手!这是成心要将她树成靶子,无论胜负,她都没法在伍中与他人亲近了。见伍长听任那人吆喝,只嘴角噙了笑意,自在品着茶。这摆明就是要看她笑话。人渐渐围了过来,同伍的另两个都凑到伍长身旁,

呼喝,“伍长,胜了真有赏啊?若弄伤了,怎么好?”

“唉,怕什么!只管去!伤了只能怨技不如人,还能赖别人不成?”那兵丁在一旁煽风。

“真的?”其中一个年青的大汉向伍长确认。

“既然大家都想见识见识新来杜仲兄弟的本事,我也不好拦着。都让开些,也好让人施展本事。”说着朝灵霄冷了面皮笑道,“杜兄弟,请吧!”

正在休憩的五十来人都聚拢过来,要想在子字营立足,这一场比试是推脱不过的。灵霄朝想要过来帮手的庞眉微微摇了摇头,上前,朗声应了个“是”,便走进围出的空场,望向伍长身旁立着的三人,问道:“不知哪位愿意下场来陪杜仲演练演练?”

那个年青的大汉想要上前,却不知让谁扯住。那尖嘴猴腮的得了伍长的示意,紧了紧腰带,慢悠悠地踱步过来,蔑笑道:“念你刚从新兵营分来,也不为难你。小爷我就陪你练两手。若是输了,从今后就当老老实实地听讲听话。另外么,每月还要给哥哥们奉些教习费来,也不让大家白教导你一场。”

听了此话,旁边围看的一些兵丁发出不屑又见怪不怪的哂笑。

灵霄并不多话,只点头,道一声:“好!”却透着一股子戾气。

“哼!还嘴硬!小子,这可不是你们新兵营,都是假模假式。待会尝了爷的硬手段,别哭着叫娘!······”那尖嘴猴腮的兵丁还要斥骂,却让一旁的看热闹的人打断了催促。

“猴六,不是光说不练!上,上啊!”

“这新来的脚步稳,看架势像是个内行呢。我说猴六,你可别不敢上啊!”

······

那猴六听了,亮开架势,就扑了过来。

灵霄见他使的长拳,也就用拳式接了几个来回。本以为那猴六没什么真本事,不想确是使得好拳法,灵霄稳稳跟他过着招。那猴六不想灵霄能接下他的几招绝杀秘技,心下发急,那拳越发出得快,出得凌乱。灵霄见识得差不多了,也没了跟他缠磨的心思,一个快手擒拿,就将他反折了手臂,锁了喉头,拿下。

“好!”

在一片叫好声中,伍长的脸色早就暗了下来。灵霄周到地向四周捧拳见礼,对着声音特别响亮的庞眉更是一笑。

“嗯,身上不错。只是猴六刚好近日伤了腰,未能显出本事。杜仲兄弟恐怕没能尽兴,不如再来一场如何?”

那伍长此话一出,众人都渐次息了说笑,大概都看出来,这是有心难为这新来的。只都不好插话,于是都去看灵霄如何应对。

灵霄倒是爽快,点头道,“愿听伍长安排。”倒引得一些熟知那伍长为人的人一阵叹息,担心她这个新兵蛋子不知天高地厚,总归会败在这车轮大战里。毕竟,能在子字营混的,谁没个看家本事。一时议论四起,气氛更显紧张。方才在一侧练习搏击格杀的士卒也正好休憩,听这边叫嚷得闹热,也有些围了过来。

这次是那个年轻的大汉,临出来前,那伍长还跟他耳语一阵。看得人不禁更为身形瘦弱的灵霄担心。

灵霄倒浑不在意,依旧是行礼示意对方先攻。那大汉也不客气,呐喊一声,箭步冲来,临近才亮出一双短棍,直取灵霄胸口要处。眼看就躲避不及,围看的兵丁少不得发出一阵唏嘘声。

只是眨眼的功夫,灵霄扭了身已逼过这一袭。两人又转身斗在一处,灵霄赤手空拳,已经空手受了几棍。众人随着情势变化,一会慨叹,一会惊呼,倒也算得此起彼伏,迭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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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取每周能五更!

四十九立身2

更新时间2012-10-1417:13:05字数:2345

毕竟那棍子打在身上仍是疼,灵霄颈项底下还带着伤,不想多纠缠,又怕太过露了锋芒。少不得提了精神,走避闪躲,时不时回击几下,总算是打掉了他手上的棍子。那大汉却是个倔强的,总是不要命一般又扑上来。灵霄愣是让他给实实在在的擂了几记拳头,只觉胸闷气堵。心想:不愧是子字营的人。可惜没脑子,跟了这么个伍长,只把蛮力用在自己人身上。实不想自己被他给擂得内伤,于是暗运了灵力,看准时机,稳稳地将那汉子交手擒拿住。那汉子拼命挣了几挣,实挣不开,面红耳赤地喘着气,只一脸愧疚地望向那伍长。

灵霄见了,觉得这汉子还算知晓廉耻,手上一送,将他放了。那汉子踉跄几步,低眉垂脑地往一旁溜了出去。

那伍长狠摔了手上的茶壶,冷了脸骂道:“不争气的东西!”径直立身过来,一面挽袖,一面道:“果然好身手!某少不得亲自讨教讨教!”

此言一出,若寒冰坠入热汤,众人都发出一阵冷啧声。一些胆大性直的在小声议论。

“这不是成心么!”

“你还不知道他?就是一把沙砾都要想榨出点油花来。不收拾了这新来的,你叫他日后哪里来茶钱、酒钱?”

“看,这新来的还真的应了?嗯,有胆气!若是我能得这样的后生进伍,啧啧,定要好好栽培。”

“啧,蒙龟这货是不咋地。”

······

灵霄先已动了灵力,此时体内灵气正沛,耳力敏锐,原来这伍长叫“蒙龟”。真能画其神。她嘴角噙了个浅笑,照旧行了一礼。头正低了下去,那蒙龟竟乘机就来势汹汹地出了手。灵霄本就不喜此人品格,这一下更是不耻如此行径,下手不觉就狠戾了几分。若不是想着初来咋到多少要留些分寸,早就将他一招擒下。那蒙龟见灵霄只是与他虚应,自己一点掌风都没扫到她身上去,自觉无面,陡然起了邪性。原他善于暗器,双袖袖口暗藏机关,此时手腕微转,几十枚若细柳叶的薄刃上下四面地就朝灵霄飞去。

灵霄有些吃惊,一时心头转了几回心思:最简单当然就是结界一张,便万事大吉。可这么多人看着,难免会有人怀疑小小一个新兵蛋子怎的有如此修为,纠缠下去,岂不麻烦。那就退而求其次,手脚快些,挡下这些看似细柔实则锐利无比,能破甲穿骨的薄刃。但,若用手挡却丝毫不伤,这不是也泄露修为么。若是用工具,现下上哪里寻?若用桃花簪化出,岂不更是骇人惊闻?

如此一来,灵霄当真有些纠结,手脚便慢滞下来。

那蒙龟见状,哂然一笑,自己这手出其不意还治不住你这战场都没上过的毛头小子!

一旁的众人都是一阵唏嘘,那调子随着薄刃的逼近就越发的尖锐,甚而带着痛惜。在这样的哀歌一般的叹息中,蒙龟脸上微有一丝愧意,但马上又恢复了傲然之态。兵不厌诈么,这也是教那小子。

那些纷飞的薄刃眼看就到了,灵霄还是没个好决定,仗着身着软甲,一面竭力躲避,一面想纵然避之不及,也伤不了皮肉。四面观者如堵,众目灼灼,灵霄生怕漏了马脚,只用新兵营中教习招式、步伐,真真险情四生。在众人高低起伏歌吟般的慨叹中,灵霄破衫三处,堪堪避过所有薄刃。

正待要舒一口气时,不想一声细丝般的锐响,那蒙龟竟又发过来十来支更快看着劲风更锐的短箭。众人早叫灵霄方才笨拙中又透着灵气的身法给收了心,见如此情形心头均是不耻,却来不及叫骂,都只禁不住提醒灵霄道:“小心!”

灵霄回顾一看,真有些林冲夜奔地心情,有这么“逼”人的么!心头一怒,早管不了那许多,暗运灵力,想一掌将那些箭头都强数十倍的返还那蒙龟。却是腰上一紧,叫人拎身而起。

耳旁众人的惊叹声、叫好声和那些短箭叮当落地的声息响成一片,灵霄只觉自己像似被当成了一只小雀仔,来人只将她拎出来,却又轻轻往空抛出去。只好凌空翻了个筋斗,尽量稳当地落身下去。好在众人反应都快,愣是让出了个空隙,容她落身。

“小兄弟,有两下子啊!”

“不错,不错!有胆识!”

灵霄甫一落定,四周便有人围上来拍肩捏臂地夸赞。灵霄一面见礼,一面客气着。却听另一头群情激动地喊着:“校尉!流墨校尉来了!”

灵霄随了众人围了两步过去。那流墨一身黑色劲装,用同色的头巾高束了发,只袖口和衣边上有金色的纹绣,低调而又标识着身份。此时正似笑非笑、似怒非怒地问身旁侍立的布衫直裰的文书,“怎么回事?”

那文书瞧着是个机灵多智的,却也是跟着流墨一道来,哪里能知晓那么多。大概也是明白这话其实并不真要问他,只苦笑不答。一旁众人听得,早三言两语交代了个明白。

“蒙龟这伍来了个新兵,他拿出伍长的威风,要考校新人呢!”

“哪里是考校,分明就是挑事,要捞些好处!”

“嘿嘿,比了三场。前头两场分明就是输了,这第三场他不顾自己那张老脸,亲自下场。拳脚上没胜算,就下黑手。真是叫新来的怀疑咱们子自营的名声!”

“这不是校尉来了么!校尉自会分明奖惩以正风骨。”

······

那文书见事情了解得差不多了,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静声下来。流墨玉面沉静,看不出个喜怒,也不管早立在一旁浑身哆嗦的蒙龟,只朝灵霄那面走了两步。众人见机,便将灵霄让到前头来。

“杜仲拜见流墨校尉!”灵霄屈一只腿跪下去,腰背挺直地行了个军中大礼。

“你就是杜仲?”流墨语态闲逸,“嗯,还有一个叫‘庞眉’的,一并来见见罢。”

庞眉应声而出,跟着灵霄一并参拜下去。

流墨将二人打量了一回,眼神清冷又锐利,半晌才道:“嗯,不错,起来说话。”

二人闻言起身,也都不敢抬眼直视,只垂眼听训。

只听流墨道:“蒙龟,你来说说吧。方才怎么回事?”那蒙龟自然不敢直说,碍于众人都见证了,也不敢说谎。一时冷汗直流,支支吾吾尽量遮掩地交代始末。

灵霄一门心思要瞻仰瞻仰这传说中的英雄,哪里顾得上去听那蒙龟怎么说。方才只见了个侧影,如今就在眼前怎能错过。只一点点抬了眼眸,想瞧瞧那流墨的真面目。一双黑色描金细花藤的皮靴、还算修长的腿、从黑底绣金边的宽腰带看,腰也算细。不错,再往上,嗯,肩骨还算结实,着上宽松的黑衣还有点风流余韵。灵霄嘴角不由添了笑意,不留神就太过畅意的抬了眼,却正好撞上流墨看过来的眼,“是他说的这样吗,杜仲?”

五十章荣升

更新时间2012-10-1716:12:30字数:2291

面若温玉,果真俊雅风流,传言诚不欺我。灵霄心头暗赞,嘴上却要应付问话,“只众位兄弟都说是这样,杜仲无甚异议。”

此言一出,众人便有了不平之声。

“校尉,蒙龟那小子是在推脱!”

也有人赞赏杜仲的,“还是这小兄弟有胸襟,以德报怨,讲情义!”

一时议论又起,那文书待众人发泄一阵后,又挥手让众人安静下来。

“既如此,曹文书,你回去替我拟个手令。”那流墨顿了顿,再开口时已是朗声,“蒙龟贪腐不义,撤伍长职,迁暗帐,每日加一个时辰,堪当则留用。”那蒙龟伏跪在地,甚是感泣,竟不求其他。一时上来两个士卒,将他架走。流墨朝灵霄近了两步,灵霄赶紧低下自己不很老实的眼。只觉流墨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场都让自己后脖子上的汗毛都树了起来,真真感受到了不怒自威的气势。

“杜仲,谦和礼让,身手敏捷。如今大敌当前,我营正需如此人才。特拔擢为十夫长,兼领所在伍。”

此话一出,引来一阵赞叹艳羡。灵霄还自其中嗅出了明显的酸醋气。想这子字营纵然比别营人多,也当不过百多人,十夫长不过也就十来个。没有一点战功,没有拿得出手的绝学,怎能服众?先前众人护他,不过是厌恶护弱之心罢了。

灵霄觉得额头上有些热,这流墨这是给她下吧。身子就僵在那里,动弹不得。

“小子,还不快谢校尉栽培!”一旁的那个姓曹的文书出言提醒道,说话却有煽风点火的嫌疑,“前两日大比武,削了两名十夫长的职,营中现下只有八名十夫长。如今校尉亲自提拔你上来,可要好好干!”

灵霄一听,心更是沉了两分。甚为恭敬地答应了,行礼致谢。

那流墨受了礼,冲人群里叫道:“黄头,你来。”一个站在外围的中年汉子挤了过来。

“你这两日将营中的规矩和十夫长的职责,该教的都教给他!”流墨嘱咐着,也不等那人回应,带着那文书在众人的恭送声中径直走了。

“散了,都散了!”那叫黄头的汉子将众人驱散,叫了几个头目各自领了人去练。这才拍了灵霄的肩头,赞道:“果真英雄出少年!”见灵霄一脸的不自在,又道:“校尉的眼光不会错,他亲口提携你,哪个还敢为难于你!走,我跟你细说说咱们营中的规矩。”也不容灵霄推辞,拉了他径直往宿帐那边去。

“来,进来!你自己坐,我去倒些热水来泡茶。”那人将灵霄让进帐子,自己却提了水壶撩帘子出去了。

灵霄环视这方宿帐,大小与别处无异,只是帐中仅安排有一床一案,空出的一面却摆满了军中各式兵器和皮革配件。灵霄凑近看了看,虽不甚了解,也觉做工精良。她素知龙军规矩,能享有独帐的一应之中不过二三人,想来这“黄头”必是子自营的练总教习无疑。正寻思着,那黄头提了壶冒热气的水进来,见她立在中央,笑道:“杜兄弟,怎生不坐!”放下水壶,就过来拉他往案后的椅子上让。灵霄婉拒着抱拳一礼,“小弟不知是黄大哥是营中总教习,很是失礼,还请见谅!”

“你初来咋到,不知道有什么要紧。如何这么客气,倒见外了!”见灵霄实不肯坐那主位,只从旁拉了条凳让她坐。“我不过白长了岁数,略有些经历,觍颜任个教习。我看小杜兄弟风骨不俗,日后定是个有作为的。”说着倒了热茶递来。

灵霄忙起身接了,谦逊道:“今日也是我行事莽撞,才挑起事端来,蒙校尉出手才免了在大家面前出丑。十夫长之位,实不敢想,也不能担当。还望黄教习替我······”

话未完,却见黄教习将手上的茶碗重重掼在案上,溅出些许水花。“如此胆怯怕事,岂不丢我东海男儿的脸面!更不要说辜负了流墨校尉的一片识才之心!”

说得灵霄脸上一阵发红,颇有些难堪。

“你今日略吃了那蒙龟的亏,就以为我子自营上下都是这样的嘴脸?!”黄教习见灵霄脸上略有愧意,语气缓了些,“如今外敌当前,我龙主幼弱,难道小杜兄弟就没胆气出来替龙主分忧,为龙族尽力?既有出力之心,为何要推脱?还是小杜兄弟胸怀高远并不将这十夫长放在眼里?”

这一番话说得极是狠利,责勉相兼,灵霄只能红了脸,表态道:“是我浅薄了。听教习一番教导,实惭愧的紧。如今当并立外御强敌,杜仲岂敢偷闲爱身?还请教习不厌某愚钝,费心指教一二。”

“哈哈哈!好!龙族男儿正该如此担当!”黄教习是个爽朗汉子,听她如此说,哪里还有方才的不快。只拉了灵霄,细细跟她讲相关事宜。

添了几次茶水,也不知时刻。忽帐帘一挑,外头天光进来,惊动专注的两人。却见那曹文书手执一卷文书,立在帐口。

“哟,杜仲也在这里呢!”那曹文书将二人细细打量一番,这才笑着走近几步道,“刚好,这是任命的文书,校尉让我写好即刻送过来。既在这里,就拿去就任吧!杜十长!”

灵霄一时拿不准这文书本意如何,只顺应着接了,口中道“烦扰”,并不多言。倒是黄教习热心在一旁说道:“小杜兄弟年轻,面皮薄。曹先生就不要打趣他了。——校尉划拨了哪两伍给他?”

那曹文书面上泛着笑,“怎么,黄头爱惜俊才,舍不得了?”说着朝灵霄手上的书卷瞥一眼道,“就他原在的伍和质大哥的伍。”

“嗯,”黄教习凝眉寻思一瞬,笑道:“也罢!虽他这一伍不怎么样,但质夫那几个都是铁铸的汉子。还是不错的了。只是少了个人,这——”

“嘿,老哥你还是爱替人心!那你就替我领他去就任罢。”曹文书笑着摆手止住,解释道:“校尉说了,先就这九个人罢。日后增补了人,再添足。”说着对着灵霄道:“既有黄教习带你,我便回去了。校尉只让我给你带句话——”

灵霄闻言忙肃立来听。

“‘勇士易得,良将难求!’”那文书缓缓吐出一句,“好之为之罢。”转对黄教习抱拳,“那麻烦老哥,我就先去了!”

“好,你忙去罢!”黄教习起身送他出帐。

灵霄兀自在心底品着那句话,只道那流墨有意磨一磨她的性子,若她就此栽倒,不过是失一勇士,大有后来人;若她能扛得住,便是沙里淘金,捡着个便宜将才。嗯,的确打得好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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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写得是有点吃力。童稚们,给点花花来点动力吧。

五十一上任

更新时间2012-10-2021:09:46字数:2360

嗯,的确打得好算盘!

“来,快看看任命文书。”黄教习送罢回来,自灵霄手里拿过文书来展开。

灵霄见上面是规整的军中任命范式,无甚特别处。只是用心看了看里面提及的所辖两伍的士卒名录。

“猴益武、铁城、单陶、质夫、隆图、沈缘、卫淇、庞眉”

“这个‘猴益武’就是第一个跟你交手那个,因他为人狡黠、滑头得紧,大家都叫他‘猴六’。”未待灵霄问,黄教习早就热心地讲开了。

灵霄便对各人都有了个大致了解。那铁城,就是第二场跟她交手的汉子。那单陶便是与铁诚一同站在蒙龟身旁的,后见情形不对,早躲在人群里不肯露头。果然是个奸猾的,怪不得浑名叫“善逃”。只是在军中近十万年,愣是没负过伤,也没受过罚,还能进子自营。也当有些本事。灵霄一面听,一面暗自思量着。

“质夫是这一伍的伍长。为人很是坦荡磊落,也有一身硬本事,手底下的兵也都是好兵。这庞眉与你都是新兵营出来的,你自然熟悉些。”黄教习挨次给灵霄大致介绍了,拍了拍她肩头,“虽有几个滑头些,但总归骨子里还是好的。你多花些心思,把那两个刺头收拾了也便罢了。若有什么为难之处,尽管来寻我。”不待灵霄答谢,拉着便出帐,“走,咱们现在就点兵就任去!叫那些野小子,也知道个章法。”

校场,黄教习正对两伍的人宣读任命书。灵霄打量着眼前面目各异、神色难测的八个人,心里并没多少底。

“来,杜十长,你给兄弟们讲两句!”黄教习招呼着。

灵霄振奋了精神,强自镇定地上前。先是抱拳一礼,再开口道:“杜仲也知道诸位兄弟们心中对杜某还是存了疑心的,这我可以理解,换做我,也会有疑心。只是现在大敌当前,既蒙流墨校尉不弃,杜某也不能推辞。别的话杜某也不敢早说,所谓路遥知马力,咱们且看日后。只一句话,我杜仲愿与诸位弟兄结成一队,共御强敌、同生共死!”

说着又看了众人的神情,继续道:“如今战事紧,不日就要出战,每日的练尤为重要。而杜某甫来,事务不熟,因而前头几天这每日晚间的集结训话主要就由质夫伍长和单陶大哥来做。”

此言一出,原本静气宁面的众人出现了一丝波动,透着诧异。质夫训话便罢了,怎地还有那“善逃”?

灵霄见状,混作不知,也不愿有人异议,因而提高声息道:“杜某愿与诸位约法三章”一下子又吸引了众人注意力。

“第一、想要与杜某切磋的,欢迎,但前提是不能违了营中规矩。”

“第二、以十日为一节,练得优异的,赏;练不合格的,罚。每日在对抗训练中失利的一伍,加一个时辰。”

“第三、凡主动与他人挑衅者,加十日。再犯,则上报革除。”

这三条本不见得有多新鲜或是严苛,只是多少都刺中了在场一些人的心中盘算,少不得引起一点涟漪。灵霄也不去理它,见差不多到了午间饭时,让众人散了。

回至帐中,有兵丁来要将庞眉挪走,灵霄问明十夫长是二人一帐,因前番革除了两名,故而灵霄是一人居处,要将庞眉挪至别帐去挤一挤。灵霄便止住那小兵,只说无妨就眼前这般居处。那小兵也不好坚持,行了礼就退了出去。

庞眉一阵感慨,只说跟做梦似的。只是没想到这子字营里的人也不尽如传言,陡然就自信了许多。灵霄也不跟他分说,只笑着拉他去吃了饭,回来赶紧歇一歇中觉,盘算着下午的练可不能出了纰漏。

可不,正是怕什么来什么。

下午一到校场,黄教习立在一丈高的将台上,冷声宣布:“山路行军!”

灵霄心头咯噔一下,不明白怎么不是常规练演习了呢?身旁那猴六轻笑一声,灵霄听出这笑是有些不同。待一干人等到了一处山脚底下,灵霄便大略有些明白了。戍甲营四面都是峭立山脉,这“山路行军”既没说时间,也没有个目的地,什么时候是个头?想起跟着冷峻参领夜里翻山的辛苦,灵霄都还觉得手臂酸软。

前面几个教头在安排行军的路线,一队一队的进去,这才轮到他们这一队。

只见一个留了长髯的白面教头,瞅了瞅杜仲,又点了点他后头的人数,叹息道:“你们这队人少一个,也不为难了。”说着递过来一面两尺见方的旗帜,拿手遥指前方,“前面那个最矮的山头,看到没?你们就攀那个山头,徒手,只许用匕首和长绳,其他工具和法力都不许用。将这面旗帜插上山顶,每人在那里留下记号,然后再回来!”

那山看似矮小,但距离最远。待近了,指不定就显出峥嵘本色了。灵霄对那教头照顾的话颇有些疑心,但口上只是问:“什么时辰赶回来?”

那教头拿眼认真看了她,要笑不笑地道:“什么时辰能回来就是什么时辰。”

接着就是几个小兵上来检查,拿走了他们这队人身上其他的武器,又每人发了一把匕首,统共给了三卷长绳。灵霄见一旁地上堆得有些布条,随手也抓了一把,领着一队人就望那山行去。

待行远后,那黄教习不知从哪里出来。那教头凑上去小声道:“黄头,都是按你的安排行事,放心吧!”

黄教习遥望着他们一行人渐行渐小的身影,点头不语。

半个时辰后,灵霄一行人刚到那山脚下,大汗淋漓,喘息未定。灵霄只得让众人先席地休整半刻。

“若不是他,冷教头怎会安排这么远的山头给我们?”

“算了。还是歇歇,留着力气攀山罢。”

“攀山?谁不知道这座山没人攀得过去!除非真变成猴子。不知道求情,竟然还问‘什么时辰回来?’我看啊,就是明日天黑都未必回得去。”

“猴六?!说什么呢。别人没攀过罢了,咱们说不定就过了!”

······

灵霄耳力好,听到猴六跟铁城、单陶三人的小声嘀咕,不动声色地将质夫让到一边来打听真假。

“质夫大哥,我初来万事不通,还望你能多指点指点。”

质夫听了先是爽利应了“杜十长太过自谦,有什么尽管问,我自当知无不言。”

灵霄冲他笑笑,压低声息道:“质夫大哥如此坦诚,杜某自当感激。眼下确有些疑惑——这山,是不是有什么说道?”

质夫脸上神色稍滞,看没人太过注意到这边,才道:“论理这山没有什么,营中常在这几处演习训练。只是前后万年里,还没有哪队人能够顺利攀爬上去。久而久之,就有了些流言,一些人听了以讹传讹,越发耸人听闻,当不得真。”

灵霄见他不肯直说,只道这流言不大能入耳。也不追问,只问:“那之前也当是有人攀上了此山罢?”

五十二刺头

更新时间2012-10-2119:14:45字数:2662

质夫点了点头,“当年中军将军还是一名十夫长的时候,带队攀上去过,听说还勒石为纪,刻了块石碑立在那巅峰之上。”

“此后呢?”

质夫顿了顿,“此后,此后就只有流墨校尉在万年前,因资历和年岁的关系,请入子字营不成,一个人连夜徒手攀山,次日日暮方回。衣衫破碎、浑身血污,自言已至山巅。众人不信,彼此争执,只好报中军将军定夺。中军将军招流墨校尉入帐言谈,流墨校尉将石碑所刻一字不差地述来,得中军将军认可。至此,众人方才信服。”

“那军中关于此山的流言是否与之相关?”

质夫倒有些佩服灵霄能如此不遮掩的直问,思量了片刻,倒也答得爽利:“这些年太平无事,军中士卒不思自身过于安泰、身手体能皆有不足,每每攀爬此山不过,日久便心生歧思,以为能过此山者皆是命定之人,日后必能荣升腾达。这不过是莽夫鄙陋之见,杜十长不要放在心上。”

灵霄闻言也是一笑,“既然近万年都无人能攀至,为何营中还要安排咱们来攀?”问完便目光灼灼地放在质夫脸上。

那质夫惯在军中行走,早将灵霄的心思知会,只道:“杜十长是担心是花教头有心为难?”

灵霄微微点了点头。

“杜十长刚来不久,有此疑心也当是。只是历来营中山路行军常会安排攀爬此山,不会刻意回避。花教头为人我也不甚了解,只知道他是黄教习的大弟子。”质夫仅言至此,不再多言。

灵霄想了一回,才明白质夫这话的意思。想是见黄教习待她较亲热,又亲自来宣了任命,不好将话说透了。总之,她与黄教习是真要好,那么这花教头的安排便不会是有意为难。若不要好,??????果真是个知人情的!

灵霄抱拳一笑,道:“多谢!”

质夫回抱一拳,自去歇息。

灵霄将眼前参差不齐的八名士卒打量一番,心中着实有些弄不清今日这遭安排是有意还是无心,只能打叠起精神,尽力去试一把。灵霄看了看地形,又顺着山脚走了走,才知晓这山确实不容易攀。看着能攀爬的路径往往到了中间就突然绝断出个崖壁来,千仞石壁几无可落脚借力之处。灵霄转头再看,见那猴六竟已躺倒。简直就是散漫军心!实没把握能将手下这队尚与自己隔心离情士卒带上山巅。不过借这个机会好歹也能叫那猴六吃些苦头。灵霄心底自计量一番,定好了个攀山径,便叫众人缠好匕首,准备攀山。

“既然接了军命,就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拼尽全力完成任务!这是来子自营我接到的第一个任务,也是任十夫长后的第一个任务,杜仲当然想要完成,并且是漂亮地完成!但,杜仲更认为这个任务更是咱们这一队人的任务,在完成过程中更应该强调和体现团队的力量和兄弟间的帮扶。独木难支,而众志成城!一次任务的完成不可能仅凭个人的力量,正如一次战役的胜利不可能只靠一名孤胆英雄。这次攀山的任务十分艰巨,我请大家时刻谨记军人的责任和团队的互助!”

临了,灵霄没忍住,还是进行了一次训话。但从猴六戏谑的眼波以及单陶散漫的神色上,灵霄也知道这场训话似一滴凉水如滚茶,起不了作用!一面叫了庞眉和自己一起教众人将两手都缠好了布条,大概提了绝壁时插匕攀行的要点,便领着到了选定的攀山点。

灵霄扬臂上指,“我们从这里上去,第一步先到山腰处——看,有一个狭窄的平台的地方,在那里先作修整。然后争取过那块绝壁,若实在不行,咱们再看情形想别的办法。”

众人听了早议论开去。

“啊呀,那么点大,这些人上去还能有个落脚的地方?”

“怎么选这么个登山点?咱们以前可都是从后头几处山势平缓的地方登的,那都没能上去。如今这么个断崖立在那里,怎么可能有别的办法过去?”

“他这是故意刁难咱呢!弄不好命都断送了去!”

??????

“军中规矩莫非各位都忘了?如今该听谁的!”灵霄见议论得不像话,黑了面放声喝问。也有几分威势,唬得一众人不敢多言。只那猴六横了胆气,故意大声回道:“军中规矩兄弟们自然知晓。既是十夫长定的攀山路径,我们底下的小兵也不敢多说什么。只不过将过往旧事说来给十长作个参照,也好大家便宜。有幸能完成任务,不就如十长所说,这也是大家的荣光。——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竟有几个不知底细的,听他说得热闹冠冕,点头称是。

这下倒显得是灵霄独断专行了。

“既前头几次从平缓地方攀,却并未攀过。若今日又重复老路,众位难道就有必胜的把握?”

一时也稳住了局面。那猴六却不甘心,兀自叫嚣,“虽是没有必胜的把握,但总归熟悉路况,更多些胜算。如今十长指了条难行的道,就有取胜的把握了?”

“你这人好没道理!子自营的规矩就是士卒跟长官讲价钱??????”庞眉忍耐不住,抢先出声。灵霄罢手止住他,问猴六道:“你道如何?”

猴六见灵霄来问他,便更觉灵霄是嫩脸皮没甚本事的,口气也明显刁难不敬起来:“嘿,如果杜十长坚持走这条道,兄弟们倒也不怕吃苦。就怕这苦白吃了!”

“你他娘的想如何?给你发珠子?”庞眉听不得又跳将出来喝骂,“呸!早知道子自营里都是这号怂蛋,就是请,老子也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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